谁在遗忘戏曲舞台上的配角?
谁在遗忘戏曲舞台上的配角?
上海兰心大剧院的后台,泛黄的戏服静静躺在樟木箱底,金线绣的牡丹褪成了暗褐色。老箱工王师傅擦拭着褪色的衣箱,忽然哼起一段陌生的曲调:月儿弯弯照九州,几家欢乐几家愁...这段残破的曲牌,来自一部早已失传的滩簧老戏。
一、被遗忘的明珠
昆曲《牡丹亭》的盛名遮蔽了太多同门佳作。《玉簪记》里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爱情,在礼教与佛门的夹缝中绽放得惊心动魄。不同于杜丽娘的绮丽梦幻,这段冲破宗教桎梏的恋情,在明代竟能搬上舞台,其先锋性至今令人惊叹。可如今能完整演绎全本《玉簪记》的剧团,全国不足三家。
在河北武安,平调落子《借髢髢》的唱腔正在老艺人的咳嗽声中逐渐喑哑。这部充满乡土智慧的喜剧,通过村妇借头饰的日常琐事,编织出令人捧腹的世情百态。那些鲜活生动的方言俚语,在标准普通话的挤压下,像褪色的剪纸般片片飘零。
二、消失的声腔
安徽青阳腔的一唱众和曾是明代戏曲的活化石,如今只能在祁门县深山的祠堂里觅得残响。老艺人汪德润的唱本上,朱笔批注的滚调技法密如蛛网,这种即兴发挥的演唱方式,让每个戏班都能开出独特的花朵。但随着老人手指的颤抖,这些音符正化作山间的云雾。
在晋南的黄土高坡上,耍孩儿戏的后嗓子唱法让孩童声线穿越时空。这种将真声挤压至鼻腔的独特技法,创造出既稚嫩又苍凉的听觉奇观。但当年轻演员宁愿对着手机直播唱流行歌,这门需要十年苦功的技艺,正在电子荧屏的蓝光中慢慢风干。
三、被误解的先锋之作
1923年北平新明戏院上演的《阎瑞生》,用写实手法演绎上海滩命案,舞台上第一次出现了汽车与电话。这部引发轩然大波的时装新戏,将传统戏曲猛地拽进摩登时代。当时报章痛批其伤风败俗,却不知这正是戏曲拥抱现代性的先声。
沪剧《碧落黄泉》在1946年首演时,让女主角穿着婚纱死在舞台上。这种打破大团圆结局的大胆处理,比西方荒诞派戏剧早了整整十年。可如今这部作品却被简化为老上海怀旧金曲,其先锋精神湮没在《天涯歌女》的缠绵旋律里。
幕布再次拉开时,苏州评弹团的90后演员小周,正在直播间用琵琶弹奏失传的《白蛇传·合钵》。屏幕那头,上万年轻人在弹幕里打出求谱。古老的曲牌乘着数据洪流重新启航,那些被遗忘的配角,或许正在等待属于他们的追光灯。当数字时代的月光照亮尘封的戏箱,我们终将明白:没有小角色,只有未被发现的星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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