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儿难唱:那些被时代洪流冲散的戏曲名伶
角儿难唱:那些被时代洪流冲散的戏曲名伶
戏台上,水袖轻扬间尽是风流;帷幕后,胭脂粉墨下暗藏辛酸。戏曲行当素来有七分靠天赋,三分靠打拼的说法,但在这门讲究师承门派的古老艺术中,天赋异禀者往往比寻常人承受更多风雨。那些被排挤的名角儿,他们的故事恰似戏台上的折子戏,唱尽了梨园行的冷暖春秋。
一、祖师爷不赏饭的革新者
1904年出生的程砚秋本可以沿着梅兰芳的路子成为旦角大家,但他偏要在西皮二黄里掺进西洋唱法。这位京剧大师把《锁麟囊》里的哭腔改得九曲十八弯,气得戏班老师傅摔了茶碗:程家小子这是要拆祖师爷的台!同行暗地里笑他程腔怪调,戏迷却把戏园子挤得水泄不通。这种艺术革新带来的矛盾,让程砚秋晚年常对弟子感慨:戏改好了,朋友却改没了。
昆曲名丑华传浩的遭遇更令人唏嘘。这位能把《十五贯》里娄阿鼠演活的大家,因坚持在传统身段里融入生活化表演,被同行讥为市井把式。1956年文化部要给他评定职称时,竟有七位评审联名反对,理由荒唐得可笑:丑角就该丑得规规矩矩。
二、戏比天大的犟骨头
豫剧皇后马金凤八十年代在洛阳收徒时立下规矩:学我的戏,得先学种三年菜。这不是刁难,而是她年轻时在开封戏班受排挤悟出的道理——当年因不愿给班主侄女让台,她被发配到伙房挑水砍柴整三载。正是这段经历锻造出她戏比天大的倔强,后来创排《穆桂英挂帅》时,五十岁的她为练好刀马旦功夫,寒冬腊月还在黄河滩上翻跟头。
越剧名伶尹桂芳的遭遇更显悲情。这位尹派创始人1946年在上海滩红极一时,却因拒绝为青帮头目唱堂会,被地痞流氓打折了左腿。戏班同僚非但不相助,反而趁机抢走了她的行头。晚年瘫痪在床的尹桂芳,听到录音机里传来自己当年的唱段,浑浊的眼里仍会泛起泪光。
三、风月无边的牺牲品
评剧名角新凤霞的婚姻曾掀起轩然大波。1951年她执意要嫁编剧吴祖光,戏班长辈拍着桌子骂:戏子配文人,成何体统!婚后果然应了那句婊子无情,新凤霞被禁止登台三年。直到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,她才得以重扮《花为媒》里的张五可。这段往事在回忆录《我叫新凤霞》中化作一声叹息:唱戏的想活得像个人,怎么就这么难?
黄梅戏大师严凤英的遭遇更令人扼腕。这位《天仙配》里的七仙女,因追求自由恋爱被逐出师门,文革期间又被扣上戏子祸国的帽子。1968年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,她吞下整瓶安眠药前,把珍藏的戏服一件件熨平叠好。十年后平反大会那天,戏迷们发现,那些曾参与批斗她的同行,没有一个敢来灵前上香。
这些被排挤的戏曲大家,用生命印证着戏谚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的另一层深意。他们的故事不像戏本里写的才子佳人圆满收场,却在时光长河里淬炼出真正的艺术品格。当我们在剧场为角儿们喝彩时,或许该记得那些消散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,正是他们用孤独的坚守,托起了戏曲艺术的璀璨星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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