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戏台前春潮涌——豫剧的百年突围

老戏台前春潮涌——豫剧的百年突围

夏夜的开封夜市，羊肉汤的香气里裹着高亢的梆子声。七旬的刘凤鸣老人坐在老槐树下，布满老茧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：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，天波府走出来保国臣——这段《穆桂英挂帅》的唱腔，在他记忆里流淌了六十年。

**一、梆子声里的千年风骨**

河南梆子的根脉深扎在北宋勾栏瓦舍的泥土里。在巩义康百万庄园的砖雕上，至今能辨认出宋杂剧的末泥引戏角色。当元曲在江南吟风弄月时，中原艺人把北曲的慷慨揉进梆子腔，在黄河边的戏台上吼出《花打朝》的程咬金，唱活《三哭殿》的唐太宗。

老艺人常香玉曾回忆，1938年黄河决堤时，她的戏班在洪水中抢出蟒袍玉带。那些浸水的戏服在太阳下晒干后，硬得像盔甲，却衬得《破洪州》的穆桂英愈发英气逼人。这种骨子里的硬气，让豫剧在抗战时期唱响了《打土地》《涤耻血》，用戏台当战场。

**二、破茧时刻的春雷**

2016年的郑州大剧院，新版《程婴救孤》谢幕时掌声持续了二十分钟。导演张平把程婴的搜孤改成了蒙太奇闪回，舞台上的电子屏映出甲骨文的义字。老戏迷王建国起初直摇头：这还是咱豫剧吗？可当李树建那段十六年的哭腔响起，他掏出手绢的手停在了半空。

年轻演员们在短视频平台玩出了新花样。95后豫剧演员李晶的抖音账号里，《朝阳沟》选段配着电子音乐，银环的走一步退两步不如不走变成了魔性卡点视频。评论区里00后粉丝争论着：豫剧Rap能不能加唢呐？

**三、黄河水浇灌的新芽**

洛阳师范学院戏曲系的练功房，湖南姑娘林小满正在纠正河南话的喷口。她主攻闺门旦，却偷偷把TikTok上韩国女团的wave动作揉进《大祭桩》的水袖里。教室墙上挂着常香玉戏比天大的题字，窗外的梧桐树上，毕业生们挂满了祈福的木牌：愿做豫剧摆渡人。

在禹州神垕古镇，钧瓷艺人把《七品芝麻官》的丑角脸谱烧进茶具，釉色流动间，唐成的乌纱帽在窑变中幻化出星空蓝。这些会唱戏的瓷器漂洋过海，成了法兰克福展会上最俏的文创品。

老戏台前的香炉青烟袅袅，刘凤鸣老人的收音机里正放着豫剧《重渡沟》。当听到新一辈要续写风流画卷这句时，他眯起眼望向广场：那边戏校的孩子们在直播，手机支架旁摆着冰镇酸梅汤。梆子声穿过夜市喧嚣，与远处CBD的霓虹遥相呼应，恰似黄河水撞上新时代的堤岸，激荡出混着泥沙的浪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