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村秦腔：戏台下的百年回响

本村秦腔：戏台下的百年回响

咚咚锵——铜锣一响，李家沟的男女老少就晓得戏要开场了。村里的老戏台子立在关帝庙前，青砖缝里钻出几株狗尾巴草，木梁上的彩绘斑斑驳驳，倒像戏里花脸的油彩。八旬老汉李守业常说：这戏台子比我爷爷的胡子还长哩！

**一、血脉里的梆子声**

李家沟的秦腔可不是外面剧团的花架子。光绪年间走西口的商队路过，在村口演了三天《火焰驹》，从此这高亢悲凉的腔调就在黄土坡扎了根。村里人把锄头往地头一搁，个个都能吼两嗓子。前年县剧团来收学徒，老支书吧嗒着旱烟说：咱村六岁娃唱的《三对面》，比他们台柱子还带劲！

**二、老戏簿里的春秋**

村剧团那本泛黄的戏簿子，浸着几代人的汗渍。翻开第一页，《周仁回府》的工尺谱边上，歪歪扭扭写着民国廿三年立春，李满仓置。这本子上记着二十三出大戏，最稀罕的要数《双锦衣》。去年省里专家来考察，捧着本子直咂嘴：这折子戏在别处都绝了种咧！

**三、月光下的活化石**

三伏天收罢麦子，打谷场就成了露天戏园。李金凤扮的《游西湖》里的李慧娘，水袖甩得像八月十五的月光。七十三岁的鼓师王铁头，敲起梆子来震得老槐树直掉叶子。最绝的是叫板，唱到悲切处，后山沟都能听见回音，跟秦腔老唱片里留声机的那股子苍凉劲一模一样。

**四、新酒旧坛两相宜**

年轻人如今也编排新戏码。去年腊月二十三祭灶，后生们把扶贫故事编成《新柜中缘》，逗得满场乡亲笑出泪花。九岁的虎子跟着抖音学戏腔，倒把传统苦音唱出了流行味。老辈人嘴上嫌胡闹腾，可看见戏台前乌泱泱的后脑勺，褶子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

夜戏散了，月光把戏台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李守业蹲在台角抽旱烟，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，像极了戏文里那些未说完的故事。这方寸戏台，装着李家沟几百年的悲欢离合，只要梆子声还在黄土梁上飘着，秦腔的血脉就断不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