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咆哮处铁骨铮铮声——中原戏曲里的霸气密码

黄河咆哮处铁骨铮铮声——中原戏曲里的霸气密码

在黄河南岸的村口戏台前，当黑头演员抖开五绺长髯，一声陈驸马休要性情急的唱腔穿云裂石时，台下总会响起雷鸣般的喝彩。这种直击胸臆的震撼，正是河南戏曲最独特的文化基因——那是一种混杂着黄河泥沙的粗粝，裹挟着千年烽烟的血性，在豫剧的梆子声里、越调的弦索中迸发出的中原霸气。

一、金戈铁马淬炼的艺术品格

北宋靖康之变后，中原大地沦为四战之地。金元铁骑的马蹄踏碎汴京瓦舍，却碾不碎勾栏瓦肆里的弦歌。从《单刀会》中关羽横槊赋诗的孤勇，到《反五关》里黄飞虎舍生取义的决绝，豫剧骨子戏里的英雄群像，正是八百年离乱史凝练出的精神图腾。开封朱仙镇的老艺人至今保留着摔盔绝技——武生演员将三斤重的盔头抛起三丈，落地时单膝跪接，这个源自明代边关戍卒的动作，把战场杀伐之气化作了戏台美学。

二、梆子声中的天地正气

豫西调黑头的唱腔堪称中原戏曲的重金属。当《下陈州》的包拯唱起陈州府饿死了黎民百姓，丹田之气从胸腔炸裂而出，仿佛能看见黄河决堤般的声浪在剧场奔涌。这种独特的炸音技法，需要演员用后槽牙咬住气息，让声波在头腔形成共振，恰似少林寺铜人阵中的金钟罩功夫。在越调大师申凤梅的《收姜维》里，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的经典唱段，每个字都像出膛的炮弹，把诸葛亮的睿智与霸气熔铸成青铜鼎般的艺术形象。

三、乡野戏台上的生命图腾

豫南山区至今保留着对戏传统。两个戏班隔河搭台，从日落唱到天明，比嗓门、拼绝活、斗戏文，输者当场拆台。这种近乎残酷的竞技，催生了《打金枝》《穆桂英挂帅》等剧目中标志性的叫板程式——演员突然拔高的尾音如利剑出鞘，配合跺脚震落的台板灰尘，构成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。在周口淮阳庙会上，笔者曾见武生演员表演窜刀绝技，十六把钢刀寒光交错间，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，台下顿时爆发出中！的吼声，这是中原百姓对生命力量最原始的礼赞。

从开封大相国寺的晨钟暮鼓，到洛阳龙门石窟的千年佛唱，河南戏曲的霸气从来不是虚张声势的嘶吼。它是黄河纤夫逆流而上的号子，是岳飞还我河山的剑鸣，是焦裕禄栽下泡桐时手掌的老茧。当90后豫剧演员用戏腔演绎《孤勇者》，当少林武僧把十八般兵器融入武打设计，这份穿越时空的霸气，正在新时代的舞台上绽放出更璀璨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