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派小生唱腔中的毕三郎之谜:一段被误读的梨园往事
毕派小生唱腔中的毕三郎之谜:一段被误读的梨园往事
在越剧戏迷中流传着一个奇特现象:老一辈观众常把毕派经典唱段称作毕三郎的戏,年轻戏迷却遍寻典籍不得其踪。这个神秘的毕三郎究竟是何方神圣?当我们翻开泛黄的戏单,循着老艺人的口述记忆溯源,一段因方言误传引发的梨园趣事渐渐浮出水面。
一、名角成名路:毕春芳的沪上风云
1950年的上海丽都大戏院,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小生正在演绎《玉堂春》中的王金龙。她眉目清俊,一段访院唱得清越婉转,尾音处独有的鼻腔共鸣似黄莺出谷,台下观众席爆发出毕三郎!再来一段!的喝彩。这位被称作毕三郎的演员,正是越剧毕派创始人毕春芳。
毕三郎的误称源于沪语发音。毕春芳原籍宁波鄞县,其本名在吴语中春芳二字与三郎发音相近。初到上海时,戏院老板为招揽观众,特意在霓虹灯广告牌上将她的艺名写作毕三郎,这个充满江湖气的名号竟不胫而走。直到六十年代戏改时,这个带有旧戏班色彩的称谓才逐渐被毕派取代。
在《玉堂春·关王庙相会》中,毕春芳将王金龙从落魄书生到巡按大人的转变演绎得层次分明。庙中重逢时的苏三说话太欺人唱段,她巧妙运用真假声转换,前半段如泣如诉,后半段陡然拔高,将人物内心的屈辱与悲愤化作穿云裂帛之音。这种独创的毕腔后来成为毕派标志性唱法。
二、流派经典:毕派唱腔的三大明珠
《三笑·点秋香》中的唐伯虎是毕派艺术的巅峰之作。华府后花园相爷堂前把话传的唱段,毕春芳采用轻快的[四工腔],在我本是姑苏唐伯虎处突然转为悠长的[清板],活脱脱勾勒出风流才子的狡黠与痴情。这种板式转换技巧后来被弟子杨文蔚发扬光大,形成快如珠落玉盘,慢若春水潺潺的独特风格。
《血手印·法场祭夫》堪称毕派哭腔的教科书。林招得临刑前三杯酒的唱段,毕春芳创新使用哭头接甩腔的唱法:第一杯酒的酒字拖腔长达十八拍,尾音微微颤抖似断还连;第二杯转调时突然收住,如鲠在喉的悲怆感令观众潸然泪下。这种欲放先收的处理方式,成为后辈模仿的范本。
《卖油郎·独占花魁》展现了毕派艺术的另一维度。当秦钟捧着积攒三年的雪花银诉说衷肠时,毕春芳采用近乎念白的[呤哦调],在我虽是卖油郎处加入气声哽咽,把市井小民的卑微与痴情刻画得入木三分。这种生活化的表演方式,打破了传统小生程式化的表演窠臼。
三、传灯续焰:新声代的守正创新
1984年,杨文蔚在香港演出全本《玉堂春》。当演到苏三离了洪洞县时,她将师傅的鼻腔共鸣改为头腔共鸣,在过往君子听我言处加入花腔装饰音。这种改良引发戏迷争议,却意外获得年轻观众喜爱。事后杨文蔚解释:毕老师的艺术就像黄浦江,既要保持本色,也要容纳支流。
新世纪以来,毕派传人在保持《三笑》《血手印》等骨子老戏精髓的同时,积极创排新剧。2017年青年演员丁小蛙主演的《毕派经典演唱会》中,将《玉堂春》的起解与流行音乐结合,用电子合成器模拟传统越剧主胡音色,这种跨界尝试在B站获得百万点击。
在杭州小百花越剧团排练厅,95后演员们正用全息投影技术重现《卖油郎》场景。虚拟油担在空中漂浮,秦钟的唱词转化为实时弹幕与观众互动。团长茅威涛说:毕派艺术就像西湖龙井,传统工艺不能丢,但泡茶可以用玻璃杯——关键要留住那缕清香。
从毕三郎到毕派,这个美丽的误会恰似戏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。当老观众仍习惯说去听毕三郎的戏,年轻戏迷已在直播间刷着毕派yyds的弹幕。艺术传承如同黄浦江水,在变与不变中奔流向前,唯一不变的是那穿越时空的浅吟低唱,仍在诉说着才子佳人的前世今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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