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松萍：在越剧舞台绣出生命华章

毕松萍：在越剧舞台绣出生命华章

上海天蟾逸夫舞台的灯光渐暗，幕布轻启。台上女子身着素白水袖，眼波流转处尽是江南烟雨的哀愁。这是1983年越剧《双玉蝉》复排首演，毕松萍饰演的曹芳儿刚开口唱出菱花镜里容颜瘦，台下老观众已悄悄拭泪。这位越剧吕派传人，用四十载光阴在舞台上绣出了一幅绚丽的艺术画卷。

一、梨园初绽的晨露

1960年的绍兴戏校练功房，14岁的毕松萍正在晨光中练习台步。青石地面沁着晨露，她绣鞋上的珍珠坠子随着身段起伏叮咚作响。启蒙老师袁雪芬曾说：这孩子眼中藏着戏。在《梁祝》选段考核时，她将祝英台初见梁山伯时的羞怯与灵动演绎得入木三分，水袖轻扬间仿佛能看见十八里相送的依依柳色。

三年后拜入吕瑞英门下，师父教她《打金枝》中升平公主的骄矜：记住，公主的傲气在眉梢，在指尖，在每一个转身的弧度里。毕松萍在镜前反复揣摩，直到深夜戏服上的金线都磨出了毛边。这份执着让她的《三看御妹》在1965年青年汇演中斩获金奖，戏评人赞其眼角眉梢都是戏。

二、艺术生命的绽放

1979年重排《西厢记》，毕松萍接棒饰演崔莺莺。在琴心一折中，她将大家闺秀的矜持与少女情窦初开的悸动完美融合。当唱到隔墙花影动，疑是玉人来时，指尖轻颤如风中兰草，把张生逾墙相会的场景化作诗意的画面。戏迷至今记得，那晚她头饰上的点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。

《双玉蝉》中的曹芳儿堪称毕松萍艺术巅峰之作。面对比自己小十六岁的丈夫，她将女性被封建礼教吞噬的悲剧命运化作声声泣血。尤其是菱花镜唱段，七次变调处理犹如杜鹃啼血，上海戏剧学院教授评价这是用声音在丝绸上绣出的血泪史。

三、传统艺术的守望者

退休后的毕松萍在杭州创办传习所，亲自指导青年演员。2018年某天，她发现学员周敏在练习《穆桂英挂帅》时总找不准气口，便示范道：'辕门外三声炮'这句，要把杨家将的忠烈之气顶在丹田。说着将水袖一甩，依稀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穆桂英。

面对影视冲击，她坚持戏曲的魂在程式里：当年师父教我《九斤姑娘》，一个推窗动作练了三十遍。现在你们对着空气做虚拟表演，更要懂得'无中生有'的妙处。在她的指导下，90后演员将VR技术融入传统折子戏，让《红楼梦·葬花》在新时代焕发光彩。

从绍兴水乡到浦江两岸，毕松萍用生命丈量着戏曲艺术的深度。那些绣在戏服上的金线银丝，那些刻在唱腔里的悲欢离合，终将化作越剧长河中的璀璨明珠。当大幕再次升起，我们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晨光中练功的少女，用一生的热爱守护着舞台上的刹那芳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