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河人的戏,唱的是千年烟火里的活法儿
汴河人的戏,唱的是千年烟火里的活法儿
汴河边的茶馆里,三弦一响,老茶客们便知道好戏要开场了。这条流淌了千年的古河道,不仅载过南来北往的商船,更孕育出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戏味儿。汴河人唱的戏,不似江南丝竹那般婉转,也没有秦腔那般高亢,倒像是砂锅里咕嘟着的羊肉汤,混着市井烟火气,飘着千年老汤的醇厚。
一、码头上的戏台子
汴河码头上卸货的号子,不知不觉就成了戏台上的调门儿。纤夫们弓腰拉纤时哼唱的嗨哟声,经年累月地渗进戏曲的骨血里。老艺人们说,汴河调里有水音儿,唱到高处时总带着点沙哑的尾音,像极了河风吹过芦苇荡的声响。《陈三两爬堂》里那段著名的骂堂,演员踩着河工卸货的节奏开腔,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,活脱脱汴河码头上讨生活的泼辣劲儿。
戏台子就搭在河神庙前的空地上,台柱漆色斑驳,还留着去年端午赛龙舟时绑红绸的印子。台下卖炸鹌鹑的小贩、补渔网的船娘、算卦的瞎子,个个都是懂戏的行家。旦角的水袖刚甩偏半寸,立刻能听见岸上船老大扯着嗓子喊:三妮儿,袖口挂帆啦!惹得满场哄笑。
二、舌尖上的戏文
汴河人听戏讲究嚼着听。台上唱《包公赔情》,台下老太太们磕着五香瓜子,听到铁面无私辨忠奸时,准要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啐:包黑子要搁现在,得天天上纪检委喝茶!这戏文里的词儿,早和胡辣汤、吊炉烧饼一样,成了汴河人过日子的作料。
戏班子走街串巷,总能带起一片灶火香。《穆桂英挂帅》唱到埋锅造饭那段,后台伙夫真就架起铁锅炒芝麻叶,香味飘到台前,看客们肚子咕咕直叫。有年正月十五唱《闹花灯》,角儿们直接把糖画摊子搬上戏台,边唱正月里来正月正,边捏出个糖做的樊梨花,倒叫孩子们馋得忘了看戏。
三、河泥里长出来的角儿
汴河边长大的孩子,会走路就会摆架势。船家小子拿撑船篙当花枪耍,渔家姑娘扯渔网练水袖功。七十岁的王铁头还记得,他爹在船上唱《李豁子离婚》,一个浪头打来,戏文正唱到船到江心难回头,整船人笑翻在船舱里。
老戏迷最得意的是活戏骨。去年秋汛,河水漫到老城门,救灾的民兵队长扯着沙哑的嗓子指挥,那架势活脱脱是《战洪州》里的寇准再世。卖羊肉汤的老李头,每日晌午头准要吼一嗓子王朝马汉张龙赵虎,不知道的还以为开封府升堂,其实是招呼伙计们盛汤。
如今的汴河边,老戏台拆了又建,河神庙的红墙褪了又刷。可只要二夹弦一响,赶集的、遛鸟的、下棋的,都会不自觉地跟着哼两句。这戏里的悲欢离合,早和汴河水一样,流进了两岸人家的血脉里。当最后一抹晚霞染红河面时,你总能听见某个临河小院里,飘出句带着水汽的戏文:这才是人生难预料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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