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梨园惊梦》:表哥镜头里那抹被时代遗忘的胭脂红
《梨园惊梦》:表哥镜头里那抹被时代遗忘的胭脂红
去年清明家宴,酒过三巡的表哥突然从手机相册翻出张定妆照。照片里旦角眼尾斜飞入鬓,水袖如云般堆叠在青砖老墙前,夕阳给油彩镀了层碎金。我这才知道,这个在影视城当了十年武替的表哥,竟闷声不响拍了部戏曲电影。
剧组在徽州古村驻扎的八十二天里,表哥每天寅时就要架起设备。他说要拍出晨雾漫过马头墙时,老生吊嗓的声波如何震落檐角露珠。道具组的老师傅改制了六版头面,才让点翠在4K镜头下既不失珠光,又不显笨重。最绝的是那套二十米长的云锦披风,在鼓风机里翻卷时,恍若把黄梅戏《天仙配》里的云霞扯下了凡尘。
拍摄到第七周,资金链突然断裂。表哥把婚房首付转进剧组账户那天,正赶上拍《牡丹亭》游园惊梦的夜戏。他蹲在监视器后啃冷馒头,看杜丽娘的水袖拂过实景搭建的牡丹亭,无人机航拍镜头掠过,六百盏宫灯次第亮起,恍如穿越四百年的时空对话。
杀青宴上,演杜丽娘的省剧院名角喝醉了,捏着蓝花瓷杯对表哥说:你们年轻人总说戏曲老了,可你看这电影里的眼波流转,比抖音百万网红差在哪里?这话让我想起开机那天,表哥坚持用老式胶片机多拍了一条——他说数字像素太冷,存不住胭脂晕开的温度。
如今电影入围了平遥影展,豆瓣词条下却有人质疑:戏曲电影还有人看?表哥倒是不急,他把粗剪版放给村里老人看时,放牛的王伯跟着西皮流水打起了拍子,九十岁的三姑奶奶颤巍巍指着银幕:这是我做姑娘时在草台班见过的妆!
或许这就是表哥的执念——当流行文化如潮水般冲刷着传统堤岸,总得有人打捞那些沉在时光河底的吉光片羽。就像电影结尾那个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:褪了戏装的旦角骑着共享单车穿过都市霓虹,后视镜里,一抹胭脂红在晚风中久久不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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