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嫂的夜半歌声：一个家庭主妇的戏曲寻根之旅

表嫂的夜半歌声：一个家庭主妇的戏曲寻根之旅

咿——呀——凌晨两点，邻居家传来一声悠长的水袖腔。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阳台门，正看见对面三楼窗户里，表嫂穿着碎花睡裙，对着手机里的戏曲视频比划兰花指。这个在菜市场能为一毛钱讨价还价十分钟的家庭主妇，最近突然迷上了唱戏。

三个月前我去表嫂家做客，茶几上赫然摆着《京剧音韵学》和《越剧唱腔技巧》。这是要转行当角儿？我打趣道。表嫂神秘一笑，从手机里翻出段视频：画面里七八个穿粗布衫的老妇人，在村口老槐树下唱着方言小调，中间那位眉眼弯弯的，分明是她远在皖南的奶奶。

原来表嫂学的不是京昆大戏，而是她们家族代代相传的青弋戏。这种发源于皖南青弋江畔的民间小调，用当地方言演唱《白蛇传》《孟姜女》等故事。表嫂的奶奶曾是村里有名的戏娘子，每到农闲时节就带着媳妇们唱戏自娱。那些泛黄的曲谱本上，还留着奶奶用灶灰调墨记的工尺谱。

学戏远比想象艰难。表嫂每天五点半起床，趁着熬粥的间隙在厨房练声。油烟机轰鸣中，她把《哭长城》的悲腔揉进淘米水里。有天我发现她手机备忘录里存着几百条语音笔记，最新一条写着：高音要像竹笋破土，中音要似山泉穿石，低音好比老牛反刍——王师傅指点。

上周末家族聚会，表嫂终于鼓起勇气亮嗓。当带着糯米酒香的《鹊桥会》从她喉间流淌出来时，八十岁的大伯父突然红了眼眶：这调子，和你奶奶当年在渡口送新嫁娘时唱的一模一样。窗外的桂花簌簌落在八仙桌上，恍惚间，仿佛看见几代女子在戏文里穿梭的身影。

如今表嫂组建了社区戏曲社，成员都是接送孩子的妈妈和退休阿姨。她们把《女驸马》的唱词改成垃圾分类宣传曲，用传统曲牌编排防诈骗顺口溜。上周我去菜场，看见她一边挑拣茭白，一边教卖菜大姐转小嗓：要像嫩菜心掐出水来的声儿，逗得整个摊位笑声不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