翎羽飞扬锣鼓急:戏曲舞台上的动物世界
翎羽飞扬锣鼓急:戏曲舞台上的动物世界
锣鼓声里一声清亮长啸,五尺高台上翻出个金睛火眼的美猴王;唢呐声中两对翎子上下翻飞,活脱脱一对仙鹤振翅欲飞。中国传统戏曲里,这些令人拍案叫绝的动物戏码,既不是马戏团的驯兽表演,也不是皮影戏的剪影艺术,而是靠着演员一身童子功,在程式化表演中幻化出的万千生灵。
一、梨园百兽谱
京剧《时迁偷鸡》堪称动物戏的活教材。丑角演员要同时模仿偷鸡的鼓上蚤和扑腾的公鸡,左手作鸡爪状护住头冠上的红绒球鸡冠,右手持扇当鸡尾,单腿独立时浑身打颤,活现出鸡禽受惊时的神态。昆曲《孽海记·下山》里的小和尚本无,踩着云步模仿飞鸟展翅,水袖翻飞间恍若白鹤穿云,将少年人向往自由的心境化作具象的飞行动作。
川剧绝活《滚灯》更是将动物灵性发挥到极致。丑角顶着燃烧的油灯在长凳下钻进钻出,既要保持灯盏不灭,又要做出抓耳挠腮的猴相,额头上跳动的火苗恰似孙大圣的火眼金睛。粤剧《武松打虎》里的虎形更讲究形神兼备,演员前扑时双掌如虎爪带风,后撤时腰胯下沉似猛虎蓄势,连喉间发出的低吼都要带着山林回响的混响。
二、翎毛走兽皆有道
戏曲艺人练就的动物功堪称人体奇迹。翎子功要能让两根雉鸡尾在静止时纹丝不动,舞动时如灵蛇吐信;水袖功要甩出蝴蝶穿花的轻盈,又要抖出猛虎摆尾的力道。河北梆子老艺人传下的猫步绝技,要求演员踮着脚尖走圆场,腰肢柔软似无骨,连转头时脖颈转动的角度都透着猫科动物的机警。
这些看似夸张的程式化动作,实则暗合动物本性。武生演马战戏时,双手虚握缰绳的姿势源自骑兵控马的肌肉记忆;花脸扮演的金钱豹,额间勾画的豹头环眼借鉴了年画中的瑞兽造型。就连旦角头上的点翠头面,那抹幽蓝的翠羽光泽,正是取自翠鸟求偶时最艳丽的羽毛。
三、勾栏瓦舍藏玄机
戏曲舞台上的动物从来不只是动物。关公戏里的赤兔马是忠义的化身,《白蛇传》中的鹤童鹿童隐喻着仙凡之隔。当《闹天宫》的孙悟空踩着筋斗云大闹凌霄殿,那根随心变化的金箍棒何尝不是打破桎梏的自由象征?这些动物形象承载的,正是中国人对自然万物的哲学思考。
老戏迷看《时迁偷鸡》,看的不仅是丑角逗乐,更是市井小民的生存智慧;票友品《盗御马》,品的不仅是武打场面,更是绿林豪杰的快意恩仇。当台上猛虎一个翻身化作忠义良将,台下观众早就在锣鼓经里读懂了心有猛虎,细嗅蔷薇的人生况味。
幕布拉合时,卸了妆的演员还是凡人模样,但那些灵动鲜活的动物精魂早已留在戏台之上。从勾栏瓦舍到现代剧场,这些永不褪色的动物戏码,用最中国的表达方式,讲述着跨越物种的生命诗篇。当下次听到急急风锣鼓点响起时,不妨细看台上翻飞的翎子——那或许正是一只仙鹤,掠过千年戏曲长河振翅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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