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折戏,还在记忆里亮着
那折戏,还在记忆里亮着
七月暑气正浓时,老宅门前的木樨树突然开了第二茬花。白瓷碗里浮着碎冰的酸梅汤,总让我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戏台。那时不知,人生中某些遇见,会在心底种下终生不褪的月光。
一、初遇
镇上的老戏园子早拆了,可那些个被爷爷揣在蓝布包袱里带回家的黑胶唱片,总在夏夜里转着圈儿。竹椅在青石板上拖出吱呀声,蚊香盘袅袅升起的烟里,我第一次听见《白蛇传》的唱腔。白素贞水袖翻飞的样子,在樟木箱盖上映成斑驳的影子戏。
最记得盗仙草那折。白素贞跪在昆仑山巅,素白裙裾浸透寒霜,指尖被灵芝刺破的血珠落在雪地上,像撒了一地的珊瑚珠。许仙在雷峰塔下浑浑噩噩,她却拼尽千年道行为凡人偷命。十二岁的我攥皱了绸衫下摆,突然懂得情字原来是要剜心剔骨的。
二、戏中日月
戏词里的婉转,成了少女时代最隐秘的寄托。晨起吊嗓时,总把莫道情缘皆是幻这句唱得百转千回。书包里藏着抄满唱词的本子,钢笔水洇透纸背的断桥未断肝肠断,倒像是某种青春期的隐喻。
某年清明细雨里,跟着县剧团跑过七乡八镇。看旦角在后台用凤仙花染指甲,老生把髯口泡在粗瓷碗里梳理。露天戏台的幕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台下的长条凳上,白发阿婆边抹泪边往我手里塞桂花糖。
三、灯火阑珊处
去年带女儿看青春版《牡丹亭》,小丫头盯着全息投影的杜丽娘直眨眼。散场时她突然问:妈妈小时候看的鬼怪故事,是不是也这么好看?我怔了怔,想起那些和星空蝉鸣作伴的夏夜,戏里的精怪比课本上的圣人更教我懂得慈悲。
戏曲研究院的朋友说,他们正用AI复原失传的九转腔。可记忆里那抹水磨调,终究是掺着樟木箱的沉香与蚊香灰的味道。就像此刻木樨花的甜腻里,总恍惚能听见老唱片轻微的爆豆声,转着转着,就把半生悲欢都转了进去。
城隍庙戏台早改成了网红咖啡馆,但每次经过雕花窗棂,总觉得白娘子还在某片光影里舞着。或许传统从未消失,它只是化作另一种光,照在愿意抬头看的人身上。你呢?还记得曾经让你心折的那出戏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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