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馆里的戏腔是茶香里长出的乡音
茶馆里的戏腔是茶香里长出的乡音
推开老茶馆的雕花木门,迎面撞上一股温润的茶香。堂倌提着长嘴铜壶在八仙桌间游走,紫铜壶嘴划出的弧线未落,老茶客们早已默契地扣碗示意。在这氤氲的水雾中,忽听得三弦铮鸣,一折《贵妃醉酒》自屏风后飘来,惊得茶碗里的碧螺春都泛起了涟漪。
一、茶烟里的戏台春秋
明清时期的茶馆掌柜们最是精明,他们在青砖地上搭起半人高的戏台,四角立柱雕着祥云瑞兽。茶客只需花上三文茶钱,就能听着《西厢记》品龙井,看着《牡丹亭》嗑瓜子。戏班在茶桌间穿梭,旦角的水袖扫过茶碗边沿,武生的靠旗掠过茶客肩头,台上台下早没了界限。
京剧大家谭鑫培年轻时,就常在京城广和茶楼串场。茶客们听着《定军山》,把茶碗往桌上一顿,喊声好震得茶汤直晃。昆曲笛师张充和回忆,苏州茶馆里的《游园惊梦》总伴着茶博士凤凰三点头的注水声,丝竹声里混着茶筅击盏的脆响,倒比戏园子里多了三分人间烟火。
二、四方茶盏唱八方戏
成都悦来茶楼的竹椅还留着川剧的余韵。变脸艺人袍袖翻飞间,茶客碗中的碧潭飘雪正舒展叶片,喷火绝技亮起的刹那,盖碗茶腾起的热气里都跳动着火光。跑堂的幺师最懂节奏,总在帮腔高亢处续上滚水,让茶香和帮腔声一起冲上雕梁。
姑苏城外的茶寮里,评弹弦索如雨打芭蕉。男女双档抱着三弦琵琶,吴侬软语唱着《白蛇传》,茶案上的洞庭碧螺春在杯中沉浮,恰似许仙白娘子纠缠的情愫。岭南茶居的粤曲《客途秋恨》,总伴着潮州手拉壶咕嘟咕嘟的煮水声,红泥炉上的单枞茶香与南音缠绵,熏得人眼角发潮。
三、老戏腔遇见新茶客
前门老舍茶馆的年轻茶艺师最近有了新创意,把《霸王别姬》的唱段编进茶艺表演。虞姬的水袖化作茶巾,楚霸王的亮相伴着铁观音的兰花香。成都鹤鸣茶社的VR茶座里,00后们戴着眼镜看全息川剧,手中的盖碗却还固执地泡着三花茶。
苏州平江路的评弹书场改造成了声景茶馆,环绕立体声里《枫桥夜泊》的唱词忽远忽近,茶客捧着紫砂壶,竟分不清那琮琮琵琶声是来自耳机还是窗外的雨巷。这些新派茶馆里,龙井依旧嫩绿,普洱照常醇厚,只是戏文里的忠孝节义,都化作了茶汤里浮沉的密码。
暮色爬上茶馆的格子窗时,最后一段《四郎探母》的余韵还在梁上打转。老茶客端起凉透的茶碗一饮而尽,碗底茶叶勾勒出个人字——原来这茶戏同源的秘密,早被百年茶垢写在了青花瓷上。当新焙的茶香再次漫过戏台,那婉转的戏腔便又在杯盏之间获得了新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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