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河南戏掉眼泪的,都不是外人

听河南戏掉眼泪的,都不是外人

豫中平原的黄昏,总带着三分烟熏火燎的烟火气。村口老槐树下的戏台子搭起来,胡琴一响,看戏的庄稼汉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两磕,眼窝子就开始发酸。河南戏里淌出来的苦水,能把钢筋水泥的城里人泡软了骨头,更别说这些在地里刨食的老乡们。

**一、老腔调里泡大的苦**

河南梆子的调门儿,像极了黄河水裹着泥沙的呜咽。老艺人们说,早年间戏班子赶场,要背着铺盖卷儿跋涉三百里,唱到哪村就睡哪村的麦秸垛。这苦水早都渗进戏文里了,唱《大祭桩》里黄桂英哭灵,一开口就是三江水洗不尽满腹冤枉,那拖腔能绕三座山梁,听得人脊梁骨发凉。

最绝的是那些哭二八的调式,旦角在台上转着圈地唱,一句我的夫啊能拐十八道弯。台下老太太攥着手绢抹眼泪,嘴里念叨:这闺女唱得比俺当年哭坟还揪心。其实台上演员也真哭,眼窝浅的角儿,唱到动情处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。

**二、戏文里淌着黄河水**

《程婴救孤》这出骨子老戏,在豫西山区能唱三天三夜不重样。程婴背着药箱在台上走圆场,那步子沉得像是踩着血印子。当唱到舍亲生救孤儿天地可鉴,台底下抽鼻子的声音比梆子声还响。有次在巩义演出,台下八旬老汉突然嚎啕大哭,说他爹当年就是为护乡亲被鬼子害了,这戏文唱的就是他家的故事。

曲剧《陈三两爬堂》更是个催泪弹。陈三两跪在公堂上那段大堂口好比阎罗殿,字字带血,唱得县太爷的惊堂木都拍不下去。戏迷们说,这出戏得配着胡辣汤听——喝一口辣汤,听一句戏文,眼泪才掉得痛快。

**三、角儿们都是苦水里泡大的**

豫剧名角马金凤年轻时唱《穆桂英挂帅》,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练功,把一缸水都哈成了白雾。她说:不把自己冻透了,唱不出杨门女将的寒心劲儿。现在八十多了,唱到辕门外三声炮时,眼角的皱纹里还汪着泪。

在临颍县,有个草台班子唱《清风亭》唱了三十年。班主老李头最得意的是,有次在禹州演出,台下坐着个包工头,听着认子那场戏,当场把刚结的工程款全捐给了村里小学。后来才知道,那包工头就是被亲爹扔在清风亭的弃儿。

河南人听戏,听的是千年黄河冲刷出来的故事。戏台子上的悲欢离合,总能在某个村口的老井边找到原型。当大幕落下,看戏的人抹着眼泪往家走,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这方水土养出来的苦戏,就像地窖里陈年的红薯酒,越咂摸越有后劲儿。外乡人听着新鲜,只有河南老表知道,这戏文里泡着的,都是祖祖辈辈淌过的苦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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