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腔走板:戏曲里的那些翻车现场

荒腔走板:戏曲里的那些翻车现场

戏台上,旦角甩着水袖唱得正酣,忽然一声尖利的破音划破云霄;老生迈着方步刚要开腔,喉咙却像被堵住似的憋出个怪调。台下观众憋着笑,台上的角儿早已涨红了脸。这种让行家摇头、看客偷笑的翻车现场,在梨园行有个雅号——荒腔走板。

一、梨园行里的翻车术语

荒腔走板四个字堪称戏曲界的专业差评。腔指唱腔,板为节奏,二者本是戏曲的筋骨。明代沈宠绥在《度曲须知》里说:腔贵圆转,板贵稳当,可一旦唱得七扭八歪,就成了荒腔;板眼错乱如醉汉踉跄,便唤作走板。

这种失误在行话里还有更细致的分法:把天唱成田叫倒字,将二黄唱成西皮叫跑调,该落板时拖腔叫拖泥带水。旧时戏班规矩严苛,若有人台上出岔子,下场就得跪祖师爷牌位,还要扣三天包银。

但观众们倒爱看这些意外。清人笔记记载,某武生演《长坂坡》时摔了个四仰八叉,竟博得满堂喝彩。这让人想起当今的舞台事故集锦,看来古今看客的恶趣味如出一辙。

二、名角也逃不过的魔咒

光绪年间,谭鑫培在广和楼演《四郎探母》。唱到站立宫门叫小番时,那个著名的嘎调本该响遏行云,老谭却突然哑火。台下顿时炸了锅,茶碗瓜子满天飞。老谭不愧是伶界大王,当场改词:站立宫门叫小——,故意留个气口,待观众屏息时猛然拔高,反倒成就经典。

梅兰芳年轻时在上海演《贵妃醉酒》,醉步踉跄间踩到裙裾,眼看要摔倒。只见他就势一个卧鱼,将失误化作身段,倒比原设计更显醉态。这种急智,恰应了齐如山说的错有错着,方见功力。

当代戏曲舞台上,某昆曲小生唱《玉簪记》时忘词,竟把月明云淡露华浓唱成月淡云明露华浓。谁知这般颠倒,倒暗合了剧中人忐忑心境,反被票友传为佳话。

三、荒腔走板里的众生相

戏谚云:饱吹饿唱,可某老生偏不信邪。有次啃了俩烧饼就登台,结果唱《空城计》时打个饱嗝,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硬生生变成卧龙岗打嗝的人。据说那天的堂会,东家笑得直不起腰,赏钱反倒多给三成。

某地方戏班演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,饰祝英台的花旦连日劳顿,竟在十八相送时睡过去。梁山伯连唱三遍贤弟请,她才猛然惊醒,脱口而出:梁兄啊,昨夜麻将打得晚...台下先是一愣,继而笑倒一片。

这些看似荒唐的失误,倒成了梨园掌故。正如张岱在《陶庵梦忆》里写戏班失误:虽出意外,亦成佳趣。观众要的不只是严丝合缝的表演,更是那鲜活的人间烟火气。

戏台小天地,天地大戏台。荒腔走板里见真章,失误纰漏中显性情。这些梨园轶事就像釉色不匀的瓷器,虽非完美,却自有一番拙趣。当丝竹声里混入几声不合时宜的怪调,我们突然发现:原来仙人也会打喷嚏,角儿也是凡人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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