咿呀千载声未绝:中国人的戏曲江湖
咿呀千载声未绝:中国人的戏曲江湖
晨雾未散的杭州城隍阁前,几位白发老者正提着京胡调弦,突然一声穿云裂帛的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惊起檐角白鸽。这声梅派唱腔,恰似一把钥匙,打开了中华大地的戏曲百宝箱。五千年文明长河激荡出的三百余种地方戏曲,正在时光深处绽放着各自的光华。
一、大江东去浪千叠
北方的戏曲总带着塞外风沙的粗粝。京剧虽以京为名,实则是南北交融的结晶。乾隆五十五年,四大徽班进京祝寿,徽调与昆曲、汉调、秦腔在京城瓦舍里碰撞交融,最终炼就了生旦净末丑的行当体系。程长庚在广和楼唱《文昭关》,能把二楼栏杆震得簌簌落灰;梅兰芳的《贵妃醉酒》,水袖翻飞间尽是盛唐气象。
中原腹地的豫剧则像黄河水般浑厚。常香玉在抗战时期唱着《花木兰》,把戏台变成战场;陈素真在《三上轿》里用哭腔演绎人间至痛,戏迷们说这唱腔能让人三天不知肉味。黄土高坡上的秦腔更显苍凉,吼一折《周仁回府》,八百里秦川都要跟着震颤。
二、小桥流水人家
江南的戏曲是水磨调里长出来的。昆曲笛声一起,便见杜丽娘袅晴丝吹来闲庭院的婉转。苏州拙政园的卅六鸳鸯馆里,隔水听曲的传统已延续五百年。越剧女小生的峨冠博带间,藏着江南文人的风骨,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的十八相送,把吴侬软语化作绕指柔肠。
岭南的粤剧带着海洋的咸湿气。红船弟子在珠江上漂泊卖艺,练就了唱做念打的硬功夫。《帝女花》的香夭一折,任剑辉白雪仙的演绎,让多少香江儿女泪湿罗帕。闽南歌仔戏的七字调里,能听出郑成功收复台湾时的金戈铁马。
三、寻常巷陌有新声
戏曲的江湖从未固步自封。张火丁在《白蛇传》里加入现代舞元素,程派唱腔与霓虹光影共舞;上海昆剧团用3D全息技术重现《牡丹亭》的游园惊梦。抖音直播间里,00后票友用戏腔翻唱流行歌曲,竟引来百万点赞。
在山西平遥古城的县衙戏楼,老艺人们仍守着宁穿破不穿错的规矩;而在北京繁星戏剧村,年轻编导正将莎翁戏剧改编成京剧版《李尔王》。这种新与旧的碰撞,恰似《夜奔》中的林冲,在传统与现代的夹缝中寻找出路。
暮色中的湖广会馆又传来锣鼓声,老戏迷们闭着眼用手指在膝头敲打节拍。从勾栏瓦舍到现代剧场,从田间地头到网络云端,戏曲这棵千年老树不断抽出新枝。当年轻人开始在网络平台刷着戏曲短视频,当外国留学生学唱《梨花颂》,我们知道,这出中华文化的连台本戏,永远不会有终场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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