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一开锣看客到底在瞧什么?
戏台一开锣看客到底在瞧什么?
戏园子里的檀板一响,台下茶碗里腾起的热气都凝住了。老戏迷半眯着眼,手指头在膝盖上敲着板眼,新来的后生瞪圆了眼睛往台上瞅。这唱戏的门道,究竟藏在哪片水袖翻飞的褶皱里?
一、唱腔里淌着千年的山河
徽班进京二百年,各路的声腔在京城里融成了一锅老汤。老生唱《空城计》,一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能叫满堂彩,那沙哑里裹着三分苍凉,倒比城头那把冒青烟的香炉更叫人揪心。河北梆子的调门能掀了戏棚顶,江南的评弹却像梅雨时节的雨丝,丝丝缕缕往人心里钻。
好角儿的嗓子都是会讲故事的。程砚秋唱《锁麟囊》,那悲音像浸了水的绸子,沉甸甸坠着人世间的炎凉。谭鑫培的云遮月嗓,沙哑处藏着金戈铁马,清亮时映着塞外月光。听戏听得久了,闭着眼都能从声腔里辨出忠奸善恶。
二、身段里藏着百态人生
台步迈出去,就是丈量天地。武生一个鹞子翻身,带起满堂风雷;花旦碎步轻移,裙裾下藏着欲说还休。裴晏之演《挑滑车》,扎着大靠连翻三十六个旋子,那靠旗翻飞如战火纷飞,看得人脖颈子发凉。
老艺人们讲究一身之戏在于脸,一脸之戏在于眼。裘盛戎演包公,两道剑眉往上一挑,贪官污吏的脊梁骨都要抖三抖。梅兰芳的兰花指不是摆样子,指尖一颤就是千言万语。当年他在上海演《贵妃醉酒》,眼波流转间,硬是把十里洋场看成了长生殿。
三、行头里绣着浮世百态
戏箱一开,就是半部华夏美学史。点翠头面要七十二道工序,湘绣蟒袍得绣娘熬上三百个日夜。关公的绿蟒绣着五爪行龙,赵子凤的白靠镶着银线祥云,这一针一线里都是祖宗传下的规矩。
懂行的看客专盯着细节较真。程派青衣的水袖必得三尺三,甩出去要像白练横江;川剧变脸的袍子藏着二十八道机关,转身的刹那连睫毛都不能抖一下。当年马连良定制行头,连衬里的暗纹都要描样,说是穿错了里子,就端不住架子。
戏台子上的灯火暗了又亮,角儿们换了多少茬,可那锣鼓点里跳动的还是老祖宗的心跳。如今的剧场里,白发翁媪跟着哼唱,年轻人举着手机录视频,新老看客的目光在戏台上交汇。说到底,看戏看的不是热闹,是隔着百年光阴与古人会心一笑的灵犀。当大幕落下,那绕梁的余韵里,分明听得见文化血脉汩汩流淌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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