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暗了,角儿去哪儿了——那些被时代辜负的戏曲明珠
戏台暗了,角儿去哪儿了——那些被时代辜负的戏曲明珠
师父说我这嗓子是百年一遇的金玉声,可如今只能在养老院给老头老太唱《锁麟囊》了。——这是我在采访地方剧团退休演员李素芬时,她抹着眼泪说出的话。这句话像一记重锤,叩开了戏曲界尘封的记忆匣子。当我们谈论被耽误的戏曲人才时,说的不仅是某个人的艺术生命,更是一个时代对文化瑰宝的集体亏欠。
一、烽火红颜:战火中凋零的牡丹
1948年的上海天蟾戏院,顾正秋一曲《锁麟囊》赢得满堂彩,这个被梅兰芳亲授梅派真传的坤伶,原本该在戏曲史上留下更璀璨的篇章。随着国民党败退台湾,她被迫带着顾剧团辗转海岛。在戒严时期的台湾,传统戏曲遭遇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。剧团成员从八十余人锐减至十二人,最艰难时,顾正秋带着戏班在基隆码头搭台,海风裹着咸腥扑灭油灯,戏服被浪花打湿贴在身上。这位曾被张大千赞为天女化身的名角,最终在1961年含泪封箱,她的水袖再也没能舞出黄浦江畔的风华。
二、冰封年代:政治风暴里的游园惊梦
新凤霞的遭遇更令人扼腕。这位评剧皇后独创的疙瘩腔曾让《花为媒》红遍大江南北。但在1966年寒冬,造反派用铁刷子生生刮去她膝盖骨的软骨,那双能走出水上漂绝技的腿永远跪在了批斗台上。更残酷的是,她被禁止发声后偷偷记录在烟盒纸背的《梨园劫》手稿,在抄家时被付之一炬。当我们今天在电影《霸王别姬》里看到程蝶衣的遭遇时,可曾想到真实历史中有多少程蝶衣连名字都没能留下?
三、市场浪潮:商业洪流中的困守者
豫剧大师马金凤在九十岁高龄仍坚持登台,但她的弟子们早已星散四方。在河南某县城剧场,我们见到最后坚守的武生王建军。他的绝活三张高桌云里翻,现在只能给房地产开盘表演助兴。更令人心酸的是地方剧种的传人——山西耍孩儿戏唯一传人张改梅,带着五个平均年龄68岁的徒弟,在短视频平台用晋北方言唱戏,评论区却飘满听不懂好土的嘲讽。这些艺术家像古老戏台榫卯里的楔子,死死咬住最后的文化血脉。
站在长安大戏院流光溢彩的LED舞台前,我突然想起李素芬老人布满皱纹的手——那双手曾在煤油灯下苦练水袖功,如今颤抖着捏紧养老院的饭票。当我们谈论戏曲复兴时,是否该先给那些被时代辜负的明珠一个迟到的谢幕礼?或许,真正的文化传承不在于申报多少非遗项目,而在于让每个天赋异禀的戏曲生命,都能完整绽放属于他们的芳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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