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泗州戏的十年情缘:从台下看客到台前唱将
我与泗州戏的十年情缘:从台下看客到台前唱将
在安徽北部的戏台前,我度过了整个童年。每当铿锵的梆子声穿透晨雾,我就知道今天又能看到村头王班主唱《拾棉花》了。那时的我攥着奶奶缝的布老虎,蹲在台角看戏箱里五颜六色的戏服,怎么也想不到二十年后,自己竟能穿上那件绣着金线牡丹的青色褶子,在台上一板一眼地唱起《樊梨花诉堂》。
一、戏台下的启蒙
泗州戏的韵味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。记得十二岁那年秋收,村里搭台唱《大书观》,男女老少踩着刚割过的麦茬往戏台涌。我扒着台柱子,看旦角踩着碎步转场,水袖甩出的弧线像极了田埂上飘动的蒲公英。老琴师把坠胡架在腿上,弓弦一抖,那声咿呀——直往人心里钻。
戏班后台的樟木箱是我的秘密基地。王班主总把淘汰的髯口送我,我戴着花白长须在麦垛后学《皮秀英四告》里的老生唱腔,惊得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奶奶说我唱戏时眼睛会发光,这话成了我报考戏校的勇气来源。
二、戏校里的淬炼
在宿州艺校的第一堂唱腔课,老师让我唱《三蜷寒桥》选段。刚开口就被叫停:泗州戏要唱出淮北平原的筋骨!我才明白,光会模仿戏台架势远远不够。每天清晨五点在练功房吊嗓,水泥墙上的水渍记录着从青涩到圆润的蜕变。
《杨金花夺印》的武戏最难。耍花枪要快、准、稳,我总在转身时乱了步法。有次枪头戳破幕布,惹得同学哄笑。后来每天加练两小时,终于能在《打干棒》中连翻三个旋子稳稳落地。那些汗水浸透练功服的日子,把戏文里的忠孝节义刻进了骨血。
三、舞台上的绽放
2018年重阳节庙会,我带着改编的《小二姐做梦》登上老戏台。当熟悉的坠胡声响起,台下嗑瓜子的大爷突然坐直了身子。唱到三更梦见情郎至时,前排几个老太太偷偷抹眼泪。谢幕时雷鸣般的掌声里,我仿佛看见奶奶别着发卡的银发在人群中闪光。
现在我的保留剧目已有二十余出。《鲜花记》要唱出少女的娇羞,《吴汉杀妻》得表现武将的悲怆。每逢春节带着戏班走村串乡,发现00后观众越来越多。有个高中生看完《白玉楼》后追到后台,说要学戏里贫贱不移的气节。
如今再回村头戏台,总会遇见蹲在台角的孩子。他们眼中跳动的光,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。或许这就是泗州戏的魔力——用最朴素的乡音,讲述着中国人骨子里的情义与坚守。每次勾脸描眉时,我都会对镜中的自己说:这方戏台,总要有人接着唱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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