祥符调传人李长庚：戏台上的铁腿，后台里的病秧子

祥符调传人李长庚：戏台上的铁腿，后台里的病秧子

在开封朱仙镇老戏台的后台，李长庚正往鼻腔里喷着药。深褐色的药水顺着竹制喷管发出滋的一声，他仰着头，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。老毛病了，三十年戏班子，倒有二十五年跟这鼻炎较劲。他哑着嗓子笑，眼角的皱纹像戏服上的水袖纹路。

前台传来《穆桂英挂帅》的梆子声，李长庚突然挺直腰板。方才还佝偻的脊梁瞬间绷成旗杆，布满老茧的右手往妆台一撑，左腿唰地抬过头顶。藏青布鞋在半空划出个漂亮的弧线，露出白袜上洇着的中药渍——那是他独创的土方子，艾草煮水泡脚治老寒腿。

十五岁那年，李长庚在禹州拜师学艺。师傅见他身量细长，专教他练腿功。寒冬腊月里，他踩着结冰的黄河滩，硬是把《三岔口》里的旋风腿踢出破空声。偏生这开封的沙尘不饶人，扬灰天里练功，生生把个清亮嗓子熬成了破锣，还落下个过敏性鼻炎的根儿。

去年秋分，省豫剧团来挑人。演到《盗御马》的探海动作时，李长庚鼻腔突然发痒，身子一歪就要栽倒。电光火石间，他顺势来了个乌龙绞柱，愣是把失误改成新招式。台下乡亲们拍红了巴掌，谁也没瞧见他起身时抹掉的那把清鼻涕。

如今的朱仙镇戏台，李长庚带着八个徒弟。每天五更天，镇东头准能听见啪、啪的踢腿声。徒弟们说师傅有两样法宝不离身：左边裤兜揣着鼻炎喷雾，右边别着祖传的武生腿带。有次市里记者来采访，见他边擤鼻涕边示范鹞子翻身，打趣道：您这该叫'病腿双绝'啊！

月上柳梢时，李长庚总爱蹲在戏台檐角抽旱烟。望着远处工地的塔吊灯光，他常跟徒弟们念叨：当年师傅教我，戏比天大。现在你们年轻人玩直播、搞创新，这很好。可记住了，甭管形式咋变，这戏魂得在骨头里立着。说话间，烟袋锅子在青砖上磕出点点星火，恍如三十年前那个在黄河滩踢腿的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