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妹的戏魂

表妹的戏魂

去年中秋家宴,表妹突然把青花瓷碗往桌上一扣,碗底叮地一声脆响。她甩开马尾辫,手腕一翻,竟用竹筷敲着瓷碗唱起了苏州评弹。水磨腔在满桌蟹粉狮子头间流转,惊得二叔夹着的蟹钳啪嗒掉进醋碟里。

这丫头天生是块戏料子。七岁那年全家游黄山,她在山道上听见黄梅戏《女驸马》,当场踩着碎石坡学起冯素珍的水袖。那天她摔了三个跟头,白裙子蹭得灰扑扑的,可那双眼睛亮得能把云海都点燃。

去年暑假我去她家借住,撞见过更邪乎的。凌晨三点卫生间传来咿咿呀呀的动静,推门看见她披着浴巾练程派唱腔,镜面上的水雾被声波震得簌簌往下淌。这段《锁麟囊》的气口要在水汽里才显功力,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。

戏校老师说她浑身是戏。学川剧变脸那阵,她天天对着电风扇练抛帕子,有回把邻居晾的床单裹进窗框,活脱脱演了出《秋江》里的陈妙常。上周社区戏曲汇演,她串场唱了京剧《穆桂英挂帅》、越剧《梁祝·十八相送》,最后愣是用河北梆子的高腔来了段rap,把台下听戏的老头老太太乐得直拍大腿。

如今这戏疯子成了非遗传承人的关门弟子。那天看她穿着月白缎子的戏服站在老戏台中央,凤冠上的珍珠帘随着唱词轻轻摇晃,我突然懂了——有些人来到世上,就是要替那些古老的戏文再活一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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