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园子弟:戏台背后的众生相

梨园子弟:戏台背后的众生相

北京前门大栅栏的胡同深处,几位老人围坐在老槐树下,茶碗里飘着茉莉花的清香。昨儿个广和楼那出《贵妃醉酒》,那旦角的水袖功夫真叫绝了!张老爷子眯着眼睛比划着,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跟着戏班跑码头的日子。

一、从优伶到角儿

唐代长安城的西市,勾栏瓦舍间穿梭着被称为优伶的艺人。他们身披彩衣,面敷粉墨,在露天戏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。白居易《琵琶行》里五陵年少争缠头的盛况,正是那个时代戏曲表演者的真实写照。元杂剧兴盛时,路歧人这个称呼开始流行,取自歧路多艰之意,道尽江湖艺人的漂泊生涯。

明清两代,徽班进京催生了京剧的雏形。这时表演者的称谓开始出现微妙变化——戏子带着市井气,角儿则透着尊崇。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在四喜班挑大梁时,观众不再直呼其名,而是恭敬地称一声梅老板。

二、生旦净末丑的江湖

老戏班的后台永远弥漫着鸭蛋粉的香气。旦角对镜描眉时,武生正在勒头吊眉。这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:花脸的行头不能碰文戏的衣箱。每个行当都有专属的守旧(幕布),生行的麒麟、旦行的牡丹,在昏黄的汽灯下泛着幽光。

在绍兴的社戏码头,水路戏班的龙船刚靠岸,管事的就要扯着嗓子喊:四梁四柱到齐喽!这四梁指的是头牌老生、青衣、花脸和小生,四柱则是二路演员。某年杭州城隍庙会,盖叫天临时顶替生病的武生演《十字坡》,硬是把十二个旋子翻得满堂彩,从此活武松的名号响彻江南。

三、氍毹之上的修行

程砚秋年轻时倒仓,在陶然亭对着城墙喊嗓,寒来暑往竟把青砖磨出了凹痕。这种近乎苦修的练功方式,在老一辈艺人中比比皆是。上海天蟾舞台的后巷,深夜常能听见吊鬼音——那是周信芳在琢磨麒派的哑嗓唱法。

戏谚云:宁穿破不穿错。某次赈灾义演,马连良发现管箱的拿错了箭衣,当即停演更衣。这种对行头的讲究,源自艺人骨子里的敬畏。当代京剧院的化妆间里,年轻演员仍保持着用檀香定妆的老规矩,青黛描眉时必先净手焚香。

长安大戏院的锣鼓声渐渐隐去,新一代梨园子弟正在短视频平台唱念做打。苏州评弹演员抱着三弦开直播,川剧变脸大师在文旅街区收徒传艺。从勾栏瓦舍到现代剧场,从口传心授到全息投影,不变的是那一抹胭脂红,那一声穿云裂帛的西皮导板。这些被称作戏曲工作者的表演者,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着梨园传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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