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心奶奶的戏曲情缘:福州戏里的乡音

冰心奶奶的戏曲情缘:福州戏里的乡音

1929年的一个春日,北京东城谢家宅院里飘出婉转的戏腔,垂丝海棠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砖地上。冰心手持折扇,脚步轻移,将《紫玉钗》中霍小玉的哀怨唱得百转千回。这位以清丽散文著称的女作家,此刻正沉浸在福州儒林戏的韵律中,用乡音抚慰着远游游子的乡愁。

一、闽江畔的戏曲启蒙

福州三坊七巷的青石板路上,幼年谢婉莹常牵着父亲的手穿梭于水榭戏台之间。福州特有的儒林戏讲究文雅清丽,这与她后来散文创作中清水出芙蓉的美学追求不谋而合。每当《荔枝换绛桃》的笛声响起,小婉莹总能看到戏台上旦角水袖轻扬,宛如闽江上飘动的晨雾。

家族聚会时的堂会戏更是她的艺术启蒙。叔父们吹奏的十番音乐,堂姐们即兴表演的《贻顺哥烛蒂》,让这个书香门第的闺秀在《繁星》《春水》之外,悄然种下了戏曲的种子。冰心晚年回忆道: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里,藏着福州城最鲜活的魂。

二、燕园中的戏曲雅集

留学归国后的冰心,常在未名湖畔的家中举办文人雅集。朱自清品着茉莉香片,梁实秋执笔记录,而女主人则会突然起身,将折扇一展,唱起《甘国宝与王莲莲》的选段。她用福州方言演绎着盘答对唱,字字句句带着虾油味的乡音,让在场学者无不称奇。

这种即兴表演绝非简单的娱乐。在《关于女人》的创作笔记里,我们发现了这样的记录:戏曲中的女性形象,恰似中国古典美学的活化石。冰心将戏曲表演视为理解传统女性心理的重要途径,她塑造的六一姊等形象,都带着戏曲旦角的影子。

三、戏文与文心的共鸣

冰心书房案头常年摆着《闽剧传统剧目汇编》,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批注。在散文《我的故乡》中,她描写福州戏台时写道:那水袖抛出的弧线,分明是闽江的涟漪。这种将戏曲意象转化为文学语言的功力,源自她对两种艺术形式的深刻理解。

晚年住院期间,冰心枕边始终放着一盒闽剧磁带。当护士问及缘由,她笑道:这是治思乡病的良药。1994年春天,北京协和医院的病房里最后一次响起《珍珠塔》的唱段,九十四岁的女作家在熟悉的乡音中,走完了与戏曲相伴的一生。

从闽江到燕园,从书斋到病房,戏曲始终是冰心生命中的隐秘线索。这位用白话文革新中国文学的语言大师,始终在传统戏曲中寻找着文化根脉。她的戏腔里不仅有艺术家的痴迷,更蕴含着知识分子的文化自觉——在时代巨变中,为消逝的传统文化保留一份温情的注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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