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被遗忘的曲牌:花鼓戏里的刺耳调为何没人唱了?
【那些被遗忘的曲牌:花鼓戏里的刺耳调为何没人唱了?】
在皖北的某个村落,我曾亲眼见过一位七旬老人对着录音机学唱花鼓戏。他沙哑的嗓子硬要拔高八度,唱到十八摸的荤段子时,邻居家的媳妇红着脸摔了门帘。这段被年轻人戏称为杀鸡调的《闹花灯》,正是花鼓戏里最遭人嫌弃的曲目之一。
一、破锣嗓子的生存法则
在淮南矿区,老艺人们管那些难听的调门叫破锣戏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这些带着荤腥味的曲牌能在煤窑口唱得震天响。矿工们裹着汗津津的褂子,就爱听那些带荤头的唱词。82岁的张怀礼回忆说:那时候唱《小寡妇上坟》,得往调门里掺三成哭腔,七成浪劲儿,唱得越不像正经戏,底下扔的铜板越多。
这种刻意制造的破音美学,源于特殊年代的生存智慧。艺人要跟梆子戏、黄梅戏抢场子,就得把调门往邪里唱。安庆老戏迷至今记得,当年有个叫赛破锣的草台班子,专挑《扒灰记》《赌鬼哭坟》这种题材,硬是把哀调唱成笑料。
二、被时代淘汰的八大刺耳调
在花鼓戏的曲牌库里,确实存在公认的难听榜单。阜阳戏曲研究所的老馆长给我看过一份泛黄的记录本,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:癞蛤蟆调、驴打滚、杀鸡腔...这些现已失传的曲牌,当年都是靠出格取胜。
就说《癞蛤蟆调》吧,老馆长推了推老花镜,唱的时候要缩着脖子学蛙叫,最后那个拖腔得突然拔尖,活像青蛙被踩了尾巴。这种刻意制造的滑稽效果,在娱乐匮乏的年代是绝活,放在今天就成了噪音。
三、新观众的耳朵不买账
在合肥大剧院的现代花鼓戏《八月桂》彩排现场,我见到了改编自传统曲牌《鬼扯腿》的新唱段。编曲老师苦笑着说:原调那个忽高忽低的转音,现在年轻人说像电钻声。他们不得不把音域压缩了五度,给尖利的高音裹上弦乐伴奏。
某视频平台上,00后戏迷给传统唱腔起了各种毒舌外号:杀猪调指甲刮黑板奶奶的缝纫机...这些戏谑的标签背后,是审美代沟的真实投射。当年轻耳朵习惯了流行音乐的平滑音轨,花鼓戏里那些刻意保留的毛边就成了扎耳的砂砾。
四、非遗传承人的两难抉择
凤阳花鼓戏非遗传承人李桂芳的笔记本里,夹着几张快要碎掉的工尺谱。那是她师父临终前传的《阴司调》,按老规矩得用真假嗓来回切换,唱好了能让人起鸡皮疙瘩。但在非遗展演时,这段唱腔被观众投诉像鬼哭,文化馆领导建议她改调。
现在每逢教学,李桂芳都让学生录两个版本:一个原汁原味的刺耳版,一个改良过的顺耳版。她说这就好比臭豆腐,有人嫌臭,有人就爱那口冲劲儿。但看着年轻学员都挑顺耳的学,老人总忍不住叹气:再过二十年,这些'难听'的老腔调怕是真要进棺材了。
结语:在六安乡间的葬礼上,我偶然听到道士吟唱的《送魂调》,那忽高忽低的悲声竟与失传的杀鸡腔有七分相似。或许某些刺耳的旋律,本就是为特定场景而生的绝响。当送葬仪式都开始用电子音响播放哀乐时,这些曾让人皱眉的曲调,反倒成了最生动的时代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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