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百年的昆曲为何从未退场?
六百年的昆曲为何从未退场?
苏州平江路上,古戏台前的红灯笼次第亮起。台上水袖翻飞,一曲《牡丹亭》的皂罗袍婉转而来,台下年轻观众举着手机屏息拍摄。这一刻,六百年的时光在吴侬软语中悄然流转,昆曲这门曾被预言必亡的艺术,正以惊人的生命力续写着传奇。
**一、从宫廷盛筵到市井巷陌**
万历年间,苏州虎丘山千人石上,中秋曲会蔚为壮观。文人雅士、贩夫走卒席地而坐,只为聆听清工们唱一曲《浣纱记》。张岱在《陶庵梦忆》中记载:一夫登场,四座屏息,音若细发,响彻云际。昆曲自元末发轫,经魏良辅改良水磨调后,逐渐成为占据中国戏曲中心地位的正声雅乐。
鼎盛时期的昆班如金斗班、寒香班名动天下,不仅搬演《长生殿》《桃花扇》等鸿篇巨制,更将表演程式凝练成身段谱,开创了中国戏曲的表演体系。然至清中叶,花部乱弹兴起,昆曲渐失市井阵地,光绪年间的《申报》已发出昆班将绝的哀叹。
**二、一个人的坚守与一群人的觉醒**
1921年秋,苏州桃花坞五亩园,传字辈艺人跪在祖师像前立下血誓。彼时全中国昆班仅存三十余人,传习所的创办人穆藕初抵押纱厂筹措经费,只因坚信昆曲亡则华夏雅乐绝。朱传茗、周传瑛等传字辈艺人白天学戏,夜晚在玄妙观前摆摊糊口,硬是将六百出折子戏传承下来。
2001年昆曲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时,全国专业演员不足百人。苏州昆剧院王芳在仓库改装的排练厅里,对着斑驳的镜子苦练杜丽娘的三春好处。她说:每次描眉勾脸,都像在与四百年前的先辈对话。正是这种近乎执拗的坚持,让《长生殿》全本得以重现舞台。
**三、古老声腔的当代突围**
南京朝天宫的露天舞台上,95后演员施夏明用流行唱腔演绎《世说新语》,引得满场喝彩。上海朱家角的实景园林版《牡丹亭》,观众提着灯笼随演员移步换景。当昆曲遇见短视频平台,昆曲妆造挑战话题播放量突破2亿次,00后票友自发组建的民间曲社遍布四十余城。
这种创新绝非对传统的背离。苏州昆剧院院长蔡少华说:我们守护的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,而是流动的活水。年轻演员在保持曲牌体式的基础上,将现代剧场理念融入程式表演;舞美设计运用全息投影再现《富春山居图》;观众在弹幕网站刷着美哭了的同时,也在评论区探讨工尺谱的奥秘。
站在拙政园的卅六鸳鸯馆,望着水中倒映的戏台飞檐,忽然明白昆曲不死的秘密。当杜丽娘的水袖拂过智能手机的荧光,当柳梦梅的吟唱混入地铁报站声,这种时空交错的违和感恰恰证明:六百岁的昆曲从未真正老去。它像一株古藤,在时代风雨中不断萌发新枝,因为总有人愿意成为传递火种的手,让水磨雅韵永远则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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