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戏魂:胡同深处那些没有名字的角儿
京城戏魂:胡同深处那些没有名字的角儿
清晨六点的天坛公园,一缕西皮流水穿透槐花香。松柏林深处,一位身着靛青汗衫的老者正捏着兰花指,一板一眼地哼着《锁麟囊》。晨练的街坊们熟稔地绕开这方戏台,谁都知道,这是西便门程老板雷打不动的早课。
在北京的胡同褶皱里,藏着无数这样的戏曲活化石。他们不是梅葆玖、不是谭富英,却在四九城的烟火气中,把百年戏脉熬成了自己的筋骨。前门楼子下唱老生的箭楼杨,年轻时是国营菜市场的刀工师傅,如今七十五岁仍能连演三折《文昭关》;南锣鼓巷茶馆里的琴师银锭李,用三十年功夫复原了十二种失传的京胡弓法,却总说咱就是个拉弦儿的。
这些被街坊唤作大爷的民间艺人,个个都有绝活在身。鼓楼西大街的板鼓张,能用擀面杖在搪瓷脸盆上敲出整套《夜深沉》的鼓点;白塔寺旁的花脸赵,拿烧火棍当马鞭,在四合院天井里把《盗御马》演得虎虎生风。他们的戏台是胡同口的青石墩,观众是遛鸟的老伙计和写生的大学生,喝彩声里总掺着冰糖葫芦的叫卖。
在景山公园的凉亭里,我遇见正在教法国留学生唱《贵妃醉酒》的景山梅。老人从蓝布兜里掏出珍藏的绢制戏单,泛黄的纸页上印着1957年长安大戏院的剧目。那会儿我站票听马连良,散戏跟着戏迷队伍举着灯笼送角儿回家,老人摩挲着戏单上的水渍,现在年轻人说我们这些老骨头是'非物质文化遗产',要我说啊,戏在魂儿里活着,比啥名头都瓷实。
夜幕降临时,这些散落在胡同里的戏曲星火渐渐聚拢。正阳门箭楼脚下,二十几位白发票友支起便携音响,在LED灯带与古老城砖交织的光影里,程派青衣与裘派花脸的唱腔此起彼伏。路过的新疆游客举着手机录像,穿汉服的姑娘跟着比划身段,戴红领巾的孩童蹲在石狮旁学画脸谱——六百年的京戏,就这样在老大爷们的烟嗓里,续写着新的传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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