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戏曲,正在荒野里独自芬芳
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戏曲,正在荒野里独自芬芳
在黄梅戏婉转的唱腔与昆曲缠绵的水磨调之外,中华大地上还散落着无数叫不上名字的戏曲明珠。它们像深秋草叶上的晨露,尚未被阳光抚摸便悄然消逝;如同山谷里独自绽放的野百合,纵使无人问津也要完成自己的花期。这些戏曲没有显赫的师承,没有华美的戏服,甚至没有固定的名字,却用最质朴的方式守护着戏曲艺术最初的模样。
一、口口相传的乡音密码
在浙江海宁的盐官古镇,老艺人张德鸿正在用桐油擦拭祖传的皮影。这些用牛皮雕刻的影人已有百年历史,每个关节处的铆钉都泛着岁月包浆。海宁皮影戏的唱腔糅合了越剧的温婉与滩簧的激越,艺人要用真声、假声、气声三种唱法交替演绎。当《火焰山》里孙悟空的金箍棒挑起火焰时,幕布上跃动的光影让整个戏台都燃烧起来。
陕西合阳的线戏班主王振中正在整理戏箱,箱底压着三本泛黄的工尺谱。这种用丝线操控木偶的戏曲,每个木偶都有36根提线,艺人要通过手指的微妙震颤让木偶的眼珠转动、衣袖生风。当线戏《周仁回府》开演时,悬丝上的木偶竟能做出甩水袖、抖胡须的动作,提线师的手指在月光下织出一张流动的网。
二、乡野舞台上的生命狂欢
浙南永嘉的深山里,75岁的永昆传人周云娟正在教孙女《张协状元》的唱段。永昆保留了南戏最初的九搭头曲牌体系,唱腔里带着山野的粗粝。戏台上没有描金绣凤的戏服,老艺人们穿着靛蓝土布衣裳,用竹片敲打陶罐伴奏。当周云娟唱起雨打梨花深闭门时,山涧的流水声竟与唱腔形成了奇妙的和鸣。
黔东南的苗岭深处,傩戏班子正在为还愿仪式做准备。面具师龙老四雕刻的傩面要用三年陈的枫香木,雕刀划过木纹时会发出细微的呜咽。开坛仪式上,掌坛师摇动师刀唱起《开山诀》,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开路将军踩着禹步起舞,火把将人影投射在崖壁上,恍若上古先民祭祀的剪影。
三、暗夜里的传灯人
在福建屏南的龙潭村,四平戏老艺人陈大络的戏箱里藏着明代的手抄本《白兔记》。这种源自弋阳腔的古老剧种,至今保留着一唱众和的帮腔形式。当陈大络用假声唱起三更灯火五更鸡时,祠堂梁柱间的回响仿佛穿越了六百年的时光。村里年轻人组建的传习所,正尝试用抖音直播这种戏曲活化石。
湖南江永的女书传人胡美月,将瑶族娘娘戏的唱词用女书文字记录在折扇上。这种只传女不传男的戏曲,唱腔里带着哭嫁歌的悲切。当七旬老妪们围坐火塘唱起《梁祝》时,独特的颤喉音让每一个音符都沾着泪水的咸涩。非遗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发现,这些唱本竟与敦煌遗书中的变文有着惊人的相似。
站在田间地头的草台上,这些无名戏曲依然在倔强地生长。它们不需要鎏金的戏台,不渴望如雷的掌声,只要还有老艺人记得工尺谱的转折,只要山风还能捎来一句未尽的唱词,那些沉淀千年的文化基因就会在乡野的土壤里继续萌发。当我们为昆曲的雅致喝彩时,是否也该为这些无名戏曲留一盏守望的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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