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遗忘的戏台上,站着整个民族的魂魄

被遗忘的戏台上,站着整个民族的魂魄

1987年,浙江海盐县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在乡间偶遇一位唱骚子歌的老艺人。当老人用沙哑的嗓音唱起《游曹王》时,谁也没想到这个即将消亡的祭祀戏曲,竟保存着宋元南戏的基因密码。这样的故事在神州大地不断重演,那些被轻蔑地称作草台班子乡野俚曲的戏曲,正以惊人的速度消逝在时光深处。

一、被历史尘埃掩埋的戏剧基因库

在福建泉州乡间,打城戏艺人在葬礼上吟唱《目连救母》,那些穿行阴阳的唱腔里,藏着唐代变文的余韵。安徽亳州的坠子戏班穿梭于市井,他们口中的《包公案》唱本,竟与元杂剧《陈州粜米》有着惊人的相似。这些被贬为下里巴人的戏曲,实则是中国戏剧史的活化石。

民国初年,北平的文人雅士追捧昆曲,却对河北梆子嗤之以鼻。当时《晨报》刊文称:梆子戏粗鄙不堪,当禁绝于市井。可正是这些粗鄙的声腔,孕育出了后来的评剧、豫剧。被轻视为淫词艳曲的扬州清曲,在清乾隆年间竟是盐商们竞相追捧的雅乐。

二、傲慢与偏见织就的文化裹脚布

某省戏曲研究院的档案室里,积灰的磁带记录着32种濒危剧种。其中端公戏被标注封建迷信,花灯戏写着艺术价值低。这些冰冷的评语背后,是文化评判体系的傲慢。就像敦煌藏经洞的经卷曾被道士王圆箓当作废纸贩卖,我们正在重复历史的谬误。

在山西吕梁山区,临县道情戏传承人张瑞明每天要步行十几里山路教戏。他的学生中最大的82岁,最小的58岁。当问及为何年轻人不愿学时,老人苦笑:县里说这不是重点保护剧种。这种制度性歧视,比时光的侵蚀更令人心寒。

三、重估戏曲版图的文化觉醒

2019年,湖南浏阳的长沙花鼓戏进校园活动中,孩子们学唱《刘海砍樵》时的欢声笑语,让老艺人们热泪盈眶。在江苏南通,海门山歌剧团将抖音直播变成新戏台,单场观看突破50万人次。这些曾被视作不值一提的戏曲,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生。

人类学家列维·斯特劳斯说:每个消失的文化物种,都是人类精神世界的一次脑白质切除。当我们在国家大剧院欣赏《牡丹亭》时,是否想过那些乡野戏台上,同样跃动着中国戏曲最本真的生命?保护这些不值一提的戏曲,不是在抢救古董,而是在守护民族文化基因的多样性。

月光照在斑驳的古戏台上,那些被岁月磨蚀的雕花仍在诉说往事。当我们以谦卑之心重新聆听这些不值一提的戏曲,或许能听见先祖穿越时空的密语,触摸到文明最本真的脉动。毕竟,没有哪朵花该被定义为野草,正如没有哪种文化注定成为历史的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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