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州人唱的滩簧:藏在吴侬软语里的百年乡音

常州人唱的滩簧:藏在吴侬软语里的百年乡音

在常州青果巷斑驳的老墙下,总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曲调。咿咿呀呀的唱腔裹着运河水的潮气,穿过麻糕铺蒸腾的热雾,钻进老茶客的紫砂壶里。这绵软悠长的调子,正是常州人唱了三百年的滩簧——如今我们更习惯叫它锡剧。

**一、运河船工的即兴哼唱**

清道光年间,常州西门码头总泊着南来北往的漕船。船工们卸完货,便倚着青石栏杆对歌。有人用扁担敲打船板,有人扯开嗓子唱起春调,即兴编着家长里短的故事。这种对子戏用常州官话演唱,唱词里常蹦出则佬阿好等俚语,引得岸上洗衣的妇人们抿嘴偷笑。

光绪年间,常州秀才白秋荣把这些散曲整理成《庵堂相会》,第一次把市井小调搬上戏台。台下乡亲们突然发现,戏里陈宰庭卖豆腐的吆喝声,和自家巷口张老倌的叫卖声竟一模一样。

**二、茶馆里的戏文人生**

二十世纪初,常州双桂坊的老顺兴茶馆总挤满听戏人。八仙桌间穿梭的茶博士要侧着身走,生怕碰翻哪位爷捧着的茶盏。台上旦角踩着三寸金莲碎步,唱《珍珠塔》里陈翠娥赠塔时,台下老太太们抹着眼泪,手绢都绞成了麻花。

最绝的是幕表戏。班主清早贴出戏名《唐伯虎点秋香》,演员们午后登台现编唱词。演到唐伯虎装疯卖傻时,丑角突然冲台下喊:王老板,您昨日在城隍庙摔的那跤,可比我这演得精彩!满堂哄笑中,观众与戏台早没了界限。

**三、乡音不改的现代表达**

如今南大街的锡剧票友社里,七十岁的周师傅仍坚持用常州话教唱。年轻人学《双珠凤》时,总把霍定金的霍念成普通话的第四声,急得老师傅直拍大腿:倷笃要晓得,常州话入声字短促,'霍'是喉咙头一抖就出来的!

常州大剧院的新编戏《织梦江南》里,设计师把乱针绣纹样投影在纱幕上。当季札挂剑的典故用Rap唱出时,台下举着荧光棒的00后们,跟着节拍晃动的幅度竟和老辈人听戏时摇头的节奏一模一样。

从运河船头的即兴对唱,到现代剧场的声光盛宴,常州人始终用最柔软的吴语,唱着最熨帖的人间烟火。当锡剧琴弦在文化广场响起时,白发翁媪牵着孙辈的手,依然能踩着同样的板眼哼唱——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乡音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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