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腔舞台上的人屠——白起戏漫谈

秦腔舞台上的人屠——白起戏漫谈

在西安易俗社的古戏台上,每当《长平悲歌》的梆子声响起,台下的老票友们总会屏息凝神。鼓点如马蹄踏碎黄土,铜钹似剑戟相击,须生扮相的白起挥动三尺长剑,将观众带回两千多年前的战国烽烟。

白起这个历史人物在戏曲中的呈现,始终带着强烈的矛盾色彩。在秦腔传统剧目《白起征楚》中,武将头戴紫金冠,身披蟒袍,一段征西调唱得慷慨激昂:破郢都如摧枯朽,楚王殿前试吴钩。可到了新编历史剧《长平月》,同样的角色却换上素白箭衣,面对四十万赵卒的冤魂,一句杀降非吾愿,奈何王命催的滚白,听得人脊背发凉。

这个戏剧性的转变源于不同时代的价值碰撞。清代秦腔班社常在乡间草台演出《武安君挂帅》,着重展现白起战必胜攻必取的军神形象,唱腔多用高亢的花音调式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改编的《战神泪》,则通过苦音慢板展现人物内心挣扎,白起在自刎前的大段独白,将西府秦腔特有的苍凉韵味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老艺人传下的白起三绝最能体现这个角色的复杂性:挥剑时的云手要如泰山压顶,表现杀伐决断;念白时的喷口需雷霆万钧,突显统帅威严;而自刎时的甩发则要似秋风扫叶,暗喻英雄末路。这种艺术处理,恰如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的春秋笔法,既赞其料敌合变,出奇无穷,又叹其不能救患于应侯。

在泾河边的露天戏场,笔者曾见七旬老生王振中演绎《武安君》。当唱到非是白起心肠狠,六国烽火照寒刃时,老艺人突然改用商洛花鼓的哭腔,浑浊的老眼里竟泛着泪光。这种跨越剧种的情感表达,或许正是戏曲艺术的精妙所在——它让历史人物褪去标签,在锣鼓丝弦中重获血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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