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《赤伶》的戏腔在暮色里荡开

当《赤伶》的戏腔在暮色里荡开

戏台斑驳,幕布起落,我在后台对镜勾画油彩时,耳机里总会流淌出《赤伶》的旋律。那声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像根细线,穿过三百年的戏台尘埃,将我的青衣水袖与民国年间的戏子裴晏之拴在一处。

记得第一次在短视频里听见这首歌,是某个深秋的午夜。戏腔在电子音色里蜿蜒,竟像老宅院墙上攀着的凌霄花,既古典又鲜活。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戏词砸在心上,我突然明白为何师父总说:戏子不是唱曲的傀儡,是替人间传声的竹笛。

去年冬天在城隍庙唱《游园惊梦》,寒风卷着黄叶扫过台前空荡荡的八仙桌。直到最后排坐着的老先生突然起身,用沙哑的嗓子跟着我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我才惊觉《赤伶》里唱的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原是这般滋味。观众散尽后,老先生摸着褪色的雕花栏杆说:五十年前我在这唱武生时,台下也这般冷清。

如今每逢周末,总有三两年轻人在戏台前举着手机录视频。他们或许听不懂水磨腔里的百转千回,却会跟着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轻轻打拍子。这让我想起裴晏之在烈火中唱完最后一折《桃花扇》的传说——戏文里藏着山河,弦索中淌着血泪,只要还有人在听,那些赴死的决绝与守艺的孤勇就永远活着。

昨夜给新收的徒弟勾脸时,她突然哼起《赤伶》的副歌。铜镜里,她额间的花钿与手机屏幕的微光交相辉映,恰似百年前油灯与月光的相逢。这一刻我忽然懂得,那些在短视频里翻唱戏曲的年轻人,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续写着一代代伶人未竟的戏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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