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剧里的端午魂:那个在戏台上为屈原长歌的人

豫剧里的端午魂:那个在戏台上为屈原长歌的人

端午的艾香飘过黄河时,豫西的戏班子总要搭起红绸台。台下人头攒动间,忽闻铜锣三响,一位身着素白水袖的须生踩着梆子声登台。当他唱起汨罗江上浪千层时,台下老戏迷的眼角总会泛起泪光——这声腔里,藏着中原人对端午最深的念想。

一、梆子声里的千年回响

河南的端午习俗总透着股刚烈。汜水河畔的龙舟赛要擂十八面牛皮大鼓,朱仙镇的门楣必挂五色桃木剑,而最特别的当属戏台前的香案:三根青艾间必供着半截断了的竹梆子。老辈人说,这是给戏神唐玉成留的香火。

1923年端午,商丘火神庙前万人空巷。唐玉成反串老生扮屈原,唱到投江那段竟真从三丈高台纵身跃下。惊魂未定的观众正要呼喊,却见他稳稳落在八仙桌上,手中酒葫芦里的雄黄酒一滴未洒。这出《屈子投江》从此成了豫剧端午必演剧目。

在豫东戏班子里,至今流传着端午不唱屈子戏,一年梆子敲不响的规矩。演员开嗓前必要对江遥拜,后台的油彩匣里永远备着艾草灰。这些讲究,恰似活着的非遗密码。

二、水袖翻飞间的文化基因

唐派唱腔里藏着中原方言的古音。当哀郢二字用商丘土话唱出时,那种沉郁顿挫能让黄河水倒流。老艺人们说,豫剧的哭腔就是从屈原的《离骚》化来的,每个拖腔都要转七道弯,恰似汨罗江的九曲回肠。

杞县豫剧团的老箱官赵金山记得,1954年发大水时戏台搭在堤坝上。演到众人皆醉我独醒时,台下抗洪的汉子们突然齐声应和,梆子声混着夯歌震得柳叶纷飞。那场景,活脱脱一幅中原版的《九歌》图。

在豫剧程式里,屈原的台步与众不同:不能走方步,而要踩着之字形,象征诗人徘徊江畔的愁绪。水袖也不是寻常的七尺,必须裁九尺五寸,暗合《楚辞》的九章之数。

三、戏台内外的文化传承

郑州城隍庙的端午戏从清晨唱到星落。七十岁的王凤娇奶奶带着小孙女,边看边讲:这甩腔要像龙舟划桨,一板一眼都得带着劲道。小姑娘跟着比划水袖,腕上的五彩丝绳翻飞如蝶。

洛阳戏校的孩子们端午前要特训投江身段。老师傅手持艾条纠正动作:跃起时吸气要沉丹田,落地时呼气要带哭腔。这些少年或许不懂离骚,但骨子里的文化记忆已在唱念做打间苏醒。

开封清明上河园里,年轻演员用Rap混搭豫剧唱《天问》。当电子乐遇上枣木梆子,00后观众跟着节奏晃起系着香囊的手机。古老的故事,正在新声腔里续写传奇。

幕落时分,戏台上的屈原总要以一个望云手收势。这个程式动作源自汉画像砖上的祭祀舞姿,指尖所指恰是北斗方向。当梆子声渐远,台下观众腕间的五彩线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仿佛千年前的诗魂仍在黄河岸畔低吟。豫剧里的端午,从来不只是节令的注脚,而是用乡音写就的文化史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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