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梆子一响十里八村撵戏忙

河南梆子一响十里八村撵戏忙

盛夏的豫东平原,蝉鸣声里总裹着几声高亢的梆子腔。村口老槐树下的土戏台前,三轮车、架子车停得歪歪扭扭,大蒲扇摇得哗哗作响。七旬老翁弓着腰往台前挤:中!这才是咱河南人的戏!

一、戏里乾坤大

河南戏曲像黄河水冲出来的泥娃娃,沾着黄土地的腥气。梆子腔刚在台上一撂,台下穿粗布褂的老汉便跟着晃脑袋,铆钉布鞋踩着梆子点,硬是在黄土地上跺出个坑。曲剧《陈三两》里那声叫张才我的夫啊——,能叫黄河水倒流三千里;豫剧《七品芝麻官》里那句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,说得庄稼汉直拍大腿。

三弦在月夜里一响,麦场就成了戏场。曲胡拉着《风雪配》,弦子声裹着麦香往人心里钻。八十年代那会儿,商丘马庄的戏班子走村串乡,三十斤重的戏箱里装着全副家当。台柱子王金凤唱《大祭桩》,寒冬腊月跪在台板上,硬是把青石板跪出两个膝盖印。

二、腔中有天地

豫剧五大唱腔藏着中原密码。祥符调像开封城的老城墙,沉稳里透着贵气;豫东调是商丘汉子的粗嗓门,一开口能震落房梁灰;沙河调带着周家口的码头气,水音儿在腔里打旋儿。老艺人说,唱豫剧得先学会啃字,每个字都要在牙缝里嚼三遍。

曲剧七十二大调,调调连着民生。大起板如惊雷劈开乌云,诗篇调似细雨润麦苗。洛阳老城的曲剧艺人至今记得,五十年代排《寇准背靴》,为学老生脚步,愣是在老城青石板上走出二里地。越调的九腔十八调,把楚汉相争的硝烟都化在唱腔里,宛西老艺人唱《收姜维》,能唱得满院子落叶打旋。

三、幕后台前事

常香玉当年唱《花木兰》,把军令状上的旦辞爷娘去唱成了冲锋号。抗美援朝时,她带着香玉剧社跑遍西北,硬是用义演的钱捐了架战斗机。如今在巩义康百万庄园,老戏迷还能学着她当年的架势,来段刘大哥讲话理太偏。

现代戏《焦裕禄》在兰考演出那晚,台下抽旱烟的老汉抹眼泪:这比纪录片还揪心。新编豫剧《重渡沟》把扶贫故事唱成了高山流水,年轻观众举着手机录像,梆子声混着快门声,倒也别有滋味。洛阳曲剧院新排的《河洛工匠》,让龙门石匠的凿子声化成了新曲牌。

戏台上的灯火渐暗,台下意犹未尽的观众哼着调子往家走。月光照着田垄,麦穗沙沙作响,仿佛天地间又起了弦索声。河南戏曲这棵老树,在新时代的春风里,正生发出翡翠般的新芽。当城里的大剧院响起电子梆子声时,村头的土戏台上,老艺人依然用开裂的手掌拍打着枣木梆子,那声音,能震醒沉睡的黄河故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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