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戏曲成了门面:那些唱给外人听的戏里藏着什么门道?
当戏曲成了门面:那些唱给外人听的戏里藏着什么门道?
江南水乡的乌篷船划过青石拱桥,远远望见临河戏台前人头攒动。台上水袖翻飞,台下叫好连连,这热闹景象总让人觉得是演给乡里乡亲看的。可若仔细看那前排太师椅上端坐的绸缎长衫,再看后台班主数着银元时眯起的眼睛,方知这场戏里藏着另一番乾坤——戏是唱给外人的。
**一、堂前燕与门外客**
光绪年间的京城王府,每逢寿宴必要在垂花门前搭起戏台。京城名角儿杨小楼刚唱罢《长坂坡》,管家便捧着红绸托盘上前,盘里码着二十个银锞子。这是贝勒爷赏的,请杨老板给南边来的军机大人再唱一段《游园惊梦》。杨老板接过银钱,转身却对徒弟苦笑:咱们这昆腔,倒成了给官老爷解闷的玩意儿。
堂会戏的兴起暗合着明清盐商发迹的轨迹。扬州盐商江春建春台班,专养三百童伶,每逢盐运使到访便通宵达旦演戏。这些戏班排演的《牡丹亭》《长生殿》,唱腔讲究得能让汤显祖再世,可台下看客多是连官话都听不真切的外省官员。盐商们深谙此道:戏越雅,越能衬得自己不是暴发户。
**二、庙会上的戏外之戏**
绍兴安昌古镇的城隍庙前,百年古戏台每逢庙会必演三天大戏。台下挎着竹篮卖艾饺的老妪却说:这戏是唱给城隍爷和外地香客的,我们本地人倒更爱听隔壁茶楼的说书。戏台上正演着《目连救母》,烧纸钱的烟霭中,班主悄悄将班牌换成绍剧名班,实则演员多是草台班子拼凑。
这种面子戏在江南水乡尤为盛行。清人顾禄在《清嘉录》记载,苏州虎丘曲会时,各乡绅争相聘请名角,虽糜千金不惜,实为在往来客商面前彰显实力。台前演的是才子佳人,幕后却是真金白银的较量。
**三、外江戏里的生意经**
潮汕人把外来剧种统称为外江戏,这称呼本身便透着微妙。清同治年间,潮州建起外江梨园公所,徽班、汉剧在此交融,竟催生出独特的外江腔。当地富商林大钦的账本显示,光绪二十六年为接待南洋侨商,单是订制蟒袍戏服就花费白银八百两。
更耐人寻味的是琼剧军戏。这种用官话演唱的武打戏,原是明代卫所驻军带来的北方戏曲,却在海南演变成专门招待客商的剧种。正如琼剧老艺人王德文所说:军话戏本地人听着费劲,但能让客人觉着体面。
**四、戏里春秋戏外局**
当戏台成为社交场,戏曲便不再是单纯的娱乐。台前水袖起落间,暗藏着身份较量的密码:演昆曲显文雅,唱梆子示豪爽;请名角显财力,创新腔彰品味。那些精心设计的唱腔身段,恰似一桌看不见的流水席,主客在推杯换盏间完成心照不宣的交流。
如今在周庄古戏台,旅游公司仍保留着每天六场的昆曲表演。导游举着小旗对游客说:这是明代士大夫的最爱。而本地老人坐在石桥边闲聊:我们小时候听的是滩簧,现在这戏啊,是演给外头人看的。话音未落,戏台上又传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唱词,在江南烟雨中悠悠飘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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