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园奇谈:唱假嗓的男儿郎,戏称背后藏乾坤

梨园奇谈:唱假嗓的男儿郎,戏称背后藏乾坤

戏台上一声婉转莺啼,台下观众恍见闺阁千金。待旦角掀帘亮相,方知竟是男儿身。这般乾坤颠倒的奇景,在中国戏曲史上早已不足为奇。那些以假嗓唱尽女儿情的男艺人,在梨园行里有个专门的称谓——乾旦。

一、乾旦春秋:男儿身里的女儿魂

乾旦之名的由来,深植于中国古代阴阳学说。乾为天为阳,与坤地相对,暗示男性演绎女性角色的本质。这种艺术形式萌芽于明代昆曲鼎盛时期,至清中叶徽班进京后蔚为大观。当时戏班多为全男班,女性不得登台,造就了男旦的黄金时代。

在光绪年间的京城戏园,杨小楼班中的八大乾旦名噪一时。他们晨起练嗓,要将男儿本嗓生生逼入云霄,练就云遮月般的假嗓。著名琴师徐兰沅曾言:乾旦的嗓子,是拿血丝吊出来的。这种训练近乎残酷,却成就了独特的声腔艺术。

二、假嗓乾坤:声腔里的阴阳道

乾旦的假嗓讲究刚中带柔,既要有女子的柔媚,又需保持男性的力度。梅兰芳创造的梅派唱腔,将假嗓运用得出神入化。《贵妃醉酒》中那句海岛冰轮初转腾,音色如月光倾泻,尾音处却暗藏金石之韵。

与纯粹模仿女声不同,乾旦艺术追求形似而神越。程砚秋创立的程派唱腔,故意保留些许男性音质,在《锁麟囊》中塑造出薛湘灵柔中带刚的独特气质。这种艺术处理,恰如齐白石所言:妙在似与不似之间。

三、粉墨人生:戏里戏外的双重奏

乾旦大家多出身寒门,幼时被卖入戏班学艺。尚小云七岁入三乐社,每天顶着水碗练台步,稍有不慎便遭责打。这种严苛训练锻造出惊人的艺术造诣,也留下诸多身心创伤。张君秋回忆学艺时,为保护嗓子寒冬腊月不敢饮热水。

这些男儿郎在台上千娇百媚,台下却要恪守严苛规矩。荀慧生成名后依然保持三不原则:不赴宴、不拍照、不留宿外宅。这种分裂的人生,恰似他们游走于阴阳两界的艺术本质。

戏台灯灭,乾旦卸去钗环,露出男儿本色。这种独特的艺术形态,不仅是戏曲史上的奇观,更是中国文化中和之美的生动诠释。当假嗓在时空里流转,我们听见的不只是技艺,更是一个民族对艺术极限的永恒探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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