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纸坊戏曲班:戏台后那些把人生揉进唱腔里的人

北纸坊戏曲班:戏台后那些把人生揉进唱腔里的人

清晨五点,天还没透亮,北纸坊老戏台后院的练功房就传出咿咿呀呀的吊嗓声。青砖墙外晨练的老街坊们相视一笑:准是张老爷子带着那帮戏痴练功呢。这座隐在胡同深处的戏班子里,藏着好些把戏文浸到骨子里的角儿。

**台柱子张云山**

六十二岁的张云山是班里的定海神针。他年轻时在省京剧院唱老生,退休后偏要回北纸坊带徒弟。去年中秋演《四郎探母》,他扮杨四郎唱到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时,台下坐轮椅的刘奶奶突然跟着哼起来——五十年前她嫁到北纸坊那晚,戏台上唱的正是这出。

张老爷子教戏有绝活,总让徒弟们揣着鸡蛋练台步。当年我师父说,戏台上的功夫都在脚底下。他撩起裤腿,小腿上两道深褐色的疤,是幼年绑沙袋练功留下的印记。

**刀马旦李玉凤**

三十出头的李玉凤是班里的拼命三娘。别看她台上演穆桂英英姿飒爽,台下右膝常年绑着护膝。前年排《杨门女将》,她为练鹞子翻身摔了十七次,最后一次直接磕在条凳角上。医生说要静养三个月,结果二十天后她就瘸着腿来排戏:这出戏没我可不成。

她总随身带着个褪色的锦囊,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马鞭。父亲原是县剧团的武生,临终前把鞭子交给她:咱李家的戏,得有人接着唱。

**琴师老周**

后台角落总坐着拉京胡的老周。六十五岁的人,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时像二十岁的小伙。他年轻时在东北兵团文工团拉琴,返城时把京胡裹在棉被里,愣是扛着走了三天三夜。有次演出前琴轴断了,他拆了眼镜腿削成木楔,硬是让琴声准时响起。

老周调弦时总念叨:琴声得跟着角儿的呼吸走。去年张云山重感冒,唱到高音处差点破声,老周的琴弓陡然一转,把调门往下带了三度,台下愣是没听出端倪。

**小荷才露陈小满**

十六岁的陈小满是班里最小的学员。这孩子打小在戏台边长大,她奶奶是北纸坊最早的坤角。去年她第一次登台演《春草闯堂》里的丫鬟,紧张得把我家小姐说成我奶小姐,急中生智加了个福礼,倒把观众逗得直乐。

如今她每天放学就泡在练功房,把水袖甩得猎猎作响。有次练《天女散花》累得在戏服堆里睡着,醒来发现张老爷子正给她盖毯子:我像你这么大时,梦里都在背戏词。

夜幕降临时分,戏班子的炊烟混着胡琴声飘出院子。斑驳的戏台在暮色中沉默着,等待下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。这些把半辈子交给戏台的人,正用一招一式续写着北纸坊的梨园传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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