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野间开出的莲花戏原是百姓的悲喜人生

乡野间开出的莲花戏原是百姓的悲喜人生

河北平原的夏夜总飘着一种特别的调子。老辈人说，那调子像极了莲花开在水面上的声音，清清亮亮的，带着晨露的湿气。这调子有个极雅致的名字——莲花落。可你若真以为这是文人墨客赏莲时唱的曲子，那可就错了。这分明是田间地头、街头巷尾最接地气的草根艺术。

一、乞丐的竹板敲出千年古韵

北宋汴京城的巷子里，总游荡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。他们手里两块竹板一敲，清脆的啪嗒声先勾住路人的耳朵，接着喉咙里滚出段段唱词：东家米仓高，西家酒瓮香，可怜我破碗空对月，夜夜数星霜。这不是普通的乞讨，竹板声里藏着唐传奇的余韵，宋词的平仄在乞丐的唱腔里起起落落。

元代的勾栏瓦舍里，莲花落突然换了副面孔。原本凄苦的唱词添了三分诙谐，七分市井气。说书人把它揉进话本里，成了《赵盼儿风月救风尘》里的插科打诨。这时人们才发现，这乞丐调子竟能装得下人间百态。

二、莲花落里的烟火人间

冀中平原的老茶馆里，穿灰布衫的艺人一开腔就是整条街的热闹。他们唱《王二姐思夫》，能把新媳妇的羞怯唱得活灵活现；演《小两口抬水》，夫妻间的嗔怪拌嘴惹得满堂哄笑。最绝的是《偷年糕》，馋嘴书生翻墙的笨拙模样，全在艺人挤眉弄眼的表演里。

这土生土长的艺术最懂百姓心思。丰收时唱《五谷丰登》，词里带着麦香；遇灾年哼《叹十声》，调子比黄连还苦。婚丧嫁娶、生老病死，百姓的喜怒哀乐都在竹板声里打着旋儿。

三、从田间地头到戏曲殿堂

2006年的春天，莲花落轻轻抖落满身尘土，成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老艺人们带着徒弟走进学校，孩子们学敲竹板的样子，像极了当年私塾里摇头晃脑背诗文。剧场里的灯光下，传统段子配着西洋乐器，竟碰撞出奇妙的韵律。

在保定老城，九十岁的李金明还在守着他的小戏台。他说：莲花落就像地里的野草，看着不起眼，可你把它移进花盆里养，反倒失了那份野劲儿。这话让人想起田间随风摇曳的野莲花，开得恣意，活得自在。

如今的莲花落，既是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活化石，也是短视频平台上的新网红。当年轻人在手机屏幕里刷到那些熟悉的竹板声时，或许会想起爷爷摇着蒲扇讲古的夏夜。这朵开在民间的艺术之花，终究还是把根扎在了烟火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