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念做打：四功并重才是戏曲的魂儿

唱念做打：四功并重才是戏曲的魂儿

唱念做打四个字常被挂在嘴边，可您知道梨园行里最怕听到什么话吗？有老艺人说，最怕观众散戏后夸：今儿个这武打真漂亮！这话听着像是夸赞，实则是敲打——戏曲讲究的是四功齐备，若只剩得个武打出彩，这戏可就瘸了腿。

一、四功本是一体拆开来看就错了

光绪年间，京城戏班排《定军山》，武生黄月山耍大刀能转出八个花，赢得满堂彩。可班主程长庚却说：武戏文唱方见真章。硬是让他把花架子减半，逼着他在斩渊时的眼神、身段下苦功。果然，这出戏后来成了武戏文唱的典范。

唱功不单是亮嗓子。谭鑫培晚年倒仓，却能以云遮月的嗓音唱出《碰碑》的苍凉，靠的是气息控制与情感投入。念白更见功夫，裘盛戎在《铡美案》里一声驸马爷近前看端详，每个字都像秤砣砸在青石板上。

做功最忌浮夸。梅兰芳演《贵妃醉酒》的卧鱼身段，为求逼真在院子里观察牡丹三天。程砚秋的水袖功夫看似轻盈，实则在袖口缝铅块苦练三年，方才达到行云流水的境界。

二、各剧种自有侧重但根子都在四功

昆曲讲究无声不歌，无动不舞，看似重唱做，实则《十五贯》里况钟的疾步圆场、《夜奔》林冲的边唱边舞，处处透着做打功夫。越剧以婉转唱腔著称，可《追鱼》中鲤鱼精的翻身卧鱼，《情探》里的鬼步圆场，哪样不是硬功夫？

梆子戏高亢激越，但《钟馗嫁妹》的喷火特技要配合唱腔节奏，早年间艺人练喷火，得先背熟全部唱词。川剧变脸惊艳，可《白蛇传》中紫金铙钹的耍牙绝活，必须卡着锣鼓点完成。

就连以武戏见长的绍剧，演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，猴王的旋子、劈叉要合着锣经，棍花得应着曲牌。老辈艺人说：武戏文唱，文戏武唱，这才是真本事。

三、当代戏曲的传承密码

某京剧院排新编历史剧，年轻演员抱怨：现在观众就爱看武打，何必苦练唱功？艺术指导把大家带到老剧场，指着斑驳的戏台说：七十年前盖叫天在这儿演《十字坡》，武松与孙二娘对打时，每个招式都带着人物关系。这才是真功夫。

国家京剧院复排《杨门女将》，特地请武生演员指导老旦的起霸动作。饰演佘太君的老艺术家说：别看我挂着拐，这上场几步要走出百岁挂帅的威仪，比年轻人练把子功还难。

某昆剧院培养青年演员，要求学《牡丹亭》前先练三年《夜奔》。院长解释：没有林冲夜奔的功底，杜丽娘的游园惊梦就缺了骨子里的韵律美。

戏曲行当有句老话：千斤话白四两唱。这话不是说唱功不重要，而是强调四功融合的艰难。当年杨小楼与梅兰芳合演《霸王别姬》，项羽的悲歌与虞姬的剑舞浑然一体，台下观众分不清哪是唱哪是做，只见英雄美人的千古悲情。这种境界，正是戏曲艺术的至高追求。如今的戏曲创新，若只在声光电上做文章，丢了四功并重的根本，岂非舍本逐末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