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北戏窝子：卫辉府里飘过的梆子腔

豫北戏窝子：卫辉府里飘过的梆子腔

豫北平原上的卫辉府，曾是河朔雄镇、豫北首府。这座千年古城不仅出过比干、姜子牙等历史名人，更在青砖灰瓦间孕育出独特的戏曲生态。卫辉人看戏不叫看戏，叫听梆子——梆子腔一响，满城百姓都能踩着锣鼓点哼上两句。

一、太行山下的戏码头

明清时期的卫辉府商贾云集，南来北往的戏班都要在此歇脚。潞王朱翊镠就藩卫辉时，曾养着八个戏班，把昆山腔、弋阳腔都引进了豫北。卫河码头上，商船桅杆间飘着各色戏班的旗幡，山西梆子遇到河南梆子，河北梆子碰着山东梆子，在卫辉城里碰撞出独特的声腔。

道光年间，延津县梆子艺人张二红在卫辉府收徒传艺，将怀庆梆子的靠山吼与本地小调结合，创出卫辉特有的西路梆子。这种梆子腔高亢处如太行山风穿林，婉转时似卫河水波荡漾，很快在汲县、淇县、辉县传开。

二、古城墙下的戏台子

卫辉城隍庙前的戏楼，三丈高的台基上至今留着道光二十年的题记。每逢庙会，这里要连唱七天大戏，《反西唐》《困河东》《刘墉下南京》轮番登场。台下摆着八仙桌，乡绅们磕着瓜子听戏，孩子们挤在条凳上，眼睛盯着武生翻跟斗。

老辈人记得民国初年庆乐班的名角小玉芳，扮上《穆桂英挂帅》能连翻二十四个旋子。1943年大饥荒，戏班在城隍庙义演三天，饿着肚子的艺人唱《程婴救孤》，台下哭声盖过了梆子声。这些故事，都刻在卫辉的戏台柱子上。

三、梆子腔里的烟火气

卫辉梆子的行当分得细致，光是花脸就有黑头白脸二花脸之别。老艺人说宁穿破不穿错，一套行头能传三代人。琴师手里的板胡要蒙蟒皮，定弦时得用太行山产的枣木码子，这样的琴声才能带着山野气。

《王华买爹》这出戏，在别处唱不过两小时，卫辉梆子能唱三天。添了王华赶考巧遇八贤王等情节，把市井百态都揉进戏里。台下卖胡辣汤的摊主听着戏词，往汤里多撒了把胡椒面；钉马掌的铁匠跟着梆子节奏抡锤子，马蹄铁都带着戏韵。

如今卫辉古城墙根下，还能听见票友们吊嗓子。七旬老翁唱《寇准背靴》，颤巍巍的步子踩着鼓点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戏比天大的年月。梆子腔在现代化楼宇间流转，把六百年的戏曲记忆，悄悄种进卫辉人的茶余饭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