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椅上的黄梅调,是我唱不够的乡音

竹椅上的黄梅调,是我唱不够的乡音

清晨六点的练功房,水袖拂过镜面时,我总想起外婆那张老竹椅。椅背上的竹节被磨得发亮,椅脚总垫着半块青砖,外婆歪在椅子里哼黄梅调的样子,是我记忆里最鲜活的戏曲启蒙。

一、黄梅声里忆流年

皖南老宅的天井总泛着青苔的潮气,却浇不灭我学戏的热情。七岁那年偷穿外婆的戏服,把水袖缠在晾衣绳上学《女驸马》的台步,结果摔进腌菜缸里。外婆捞我出来时,我嘴里还含着半片咸萝卜哼为救李郎离家园。她擦着我脸上的盐渍笑骂:小戏痴,当心咸成老旦腔!

家乡的戏台搭在百年香樟树下,台板吱呀作响却别有韵味。逢年过节,十里八乡的戏班在此打擂台,我挤在大人腿缝里看《天仙配》的七仙女飘下凡尘。台上老生甩髯口的力道,花旦转帕子的弧度,在晨雾里氤氲成流动的水墨画。

二、寻腔问韵十八弯

初学《小辞店》时,总卡在三杯酒的拖腔转音处。老师傅说我的嗓子像没醒透的茶,清则清矣,少了黄梅戏特有的糯劲儿。为练这句三杯酒,我每天对着长江吊嗓子,惊得江鸥扑棱棱飞走。直到某日雨后,听见卖栀子花的阿婆用方言吆喝,突然悟到戏腔里的烟火气。

练功服在腰侧磨出毛边,厚底鞋踩坏三双,终于能完整唱完《夫妻观灯》。第一次登台演《打猪草》的陶金花,描眉时手抖得画成张飞眉。可当锣鼓点响起,踩着碎步转出帘幕的刹那,忽然懂了戏文里说的魂儿都化在戏台上。

三、且将新火试新茶

大学迎新晚会上,穿改良旗袍唱《对花》,台下00后举着荧光棒打拍子。有学妹跑来问:学姐这是什么戏?比流行歌还带劲!我笑着往她手心塞黄梅戏文创书签,背面印着严凤英的《天仙配》剧照。

如今在短视频平台开账号,把《蓝桥会》改成三分钟轻喜剧。看着弹幕飘过原来戏曲这么好玩,恍惚看见三十年前那个在腌菜缸里扑腾的小丫头。外婆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:戏要传下去,就像江水总要往东流。

后台化妆镜前,我轻轻抚过鬓角的片子。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,是老家表弟发来的视频——五岁的小侄女正踩着板凳,用童音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。窗外春雨淅沥,恍如当年天井里滴落的晨露,浸润着生生不息的黄梅新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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