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戏台：一盏热汤半台戏

冬至戏台：一盏热汤半台戏

腊月头的寒风掠过老戏台的飞檐，卷起台前炭火盆里几粒火星子。戏班主老杨捧着青花瓷碗，碗里飘着几个白胖的冬至汤圆，檐角铜铃叮当响时，他总要说那句：冬至唱戏，最讲究个暖字。

一、红泥火炉烹戏文

北地戏班有句老话：冬至开嗓，要带三分烟火气。京郊草台班子在后台支起红泥小炉，扮杨四郎的角儿卸了盔头，正往滚水里下羊肉片。梆子戏《杨家将》里四郎探母的唱段，此时总要多添几句：娘亲且饮羊肉汤，孩儿戍边不觉寒。台下观众裹着棉袄跺脚，台上唱腔混着羊肉香，倒比平日更催人泪下。

江南戏楼另有一番讲究。绍兴戏班在冬至前夜必要煮桂圆莲子羹，班主说这是润嗓养气。越剧《白蛇传》里断桥相会那段，白娘子唱冬至阳生春又来时，后台师傅准会掀开汤罐盖子，让甜香顺着幕布缝儿飘到台下。老戏迷都晓得，这时候该掏出手绢抹眼角了。

二、阴阳交割听古韵

昆曲班子的冬至戏码最是讲究。天色擦黑时开锣的《牡丹亭》，杜丽娘游园惊梦那段水磨腔，定要卡在冬至交子时辰。老笛师调着曲笛说：冬至一阳生，这笛膜得用新采的芦苇膜，方能吹出天地交泰的转音。台侧香案供着汤团，班主说这是给戏神老郎神的供品。

秦腔戏班在冬至日必唱《火焰驹》。黄桂英法场祭夫那折戏，唱到冬至夜长天不明时，武场师傅会把铜锣敲得山响。后台煮着羊肉泡馍的大锅热气腾腾，前台雪花混着喷火特技，倒把个悲戏唱得满场火热。

三、氍毹新谱话团圆

长安大戏院去年冬至搞了新花样。京剧《龙凤呈祥》里加了段冬至家宴的过场戏：孙尚香给刘备盛汤圆，周瑜在屏风后急得甩水袖。观众席飘来糖炒栗子香，年轻观众举着手机拍冬至特别版短视频。

苏州评弹团更绝，把冬至民俗编成开篇新曲。三弦叮咚响处，唱词里既有冬酿酒，又夹着戏台后台煮馄饨的趣事。老听客们戴着绒线帽，捧着黄铜手炉，听到汤团糯，戏文长这句，齐刷刷喊出个好来。

戏台顶上的雪渐渐积厚了，老杨班主又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木。冬至夜的戏总要唱到子时，角儿们换下行头时，厨房端来热腾腾的羊肉面。戏台两侧的春联已备好，上联曲绕梁三日，下联冬至阳生春，横批倒空着——班主说，等唱完冬至最后一句戏词，这横批自然就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