梆子声里的岁月：河南老人与戏的不解缘

梆子声里的岁月：河南老人与戏的不解缘

槐花飘香的四月天，村口老槐树下又搭起了戏台。王大爷天不亮就扛着马扎占位置，三五个老伙计凑成一堆，保温杯里泡着浓酽的碎茶。远处传来梆子声梆梆两下，老头们浑浊的眼睛突然就亮了，仿佛年轻了二十岁。

一、戏台子上的血脉传承

河南老人听戏，讲究的是个原汤化原食。豫剧《穆桂英挂帅》里辕门外三声炮的唱段，八旬老人闭着眼都能接下半句。曲剧《陈三两》里那声三班衙役两边站，比天气预报还准的能招来一片应和。有位九十岁的赵奶奶说：听戏得用洛阳铲往土里刨，那调门儿里埋着咱老祖宗的魂儿。

红白喜事的戏班子最见真章。去年李庄办白事请了草台班，主家刚点上香，拉弦的师傅一弓子下去，《大祭桩》的苦音慢板就漫过了青砖灰瓦。灵前跪着的孝子还没掉泪，看热闹的老人们先红了眼眶——这哭腔里带着黄河滩上的泥沙味，才是正根儿。

二、老戏骨的心头好

《朝阳沟》里银环那句走一步退两步不如不走，在豫西丘陵地带的老人堆里能引发哄堂大笑。他们太熟悉这种城乡碰撞的尴尬，就像熟悉自家地头的垄沟。有位退休教师说：现在年轻人看《朝阳沟》当喜剧，我们那会儿可是当生活指南看的。

常香玉大师的《花木兰》选段是必考题。村头小卖部的老收音机常年放着刘大哥讲话理太偏，卖豆腐的老汉剁着豆腐都能踩着板眼。前年县剧团下乡，当尊厅长你稳坐察院的唱词响起时，台下齐刷刷亮起了老年手机——不是拍视频，是给家里耳背的老伴现场直播。

三、戏匣子里的新光阴

智能手机改变了听戏方式，却没改掉老习惯。张庄的戏迷群里，凌晨五点就开始分享马金凤的《对花枪》。公园凉亭里常见这样的场景：蓝牙音箱放着《程婴救孤》，老哥几个跟着哼唱，手里的象棋杀得正酣。有位老爷子戏称：这叫双板联唱，耳朵听梆子戏，手里走当头炮。

民间剧团的老艺人们最懂门道。他们会在《包青天》里加几句方言插科打诨，把廉政故事变成家长里短。去年重阳节汇演，有个剧团把《小二黑结婚》改成《老两口补照结婚照》，逗得全场老人直拍大腿：这比赵本山的小品还得劲！

暮色渐浓，戏台上的水袖还在翻飞。台下老人们茶杯里的水续了又续，就是舍不得挪窝。这些听了一辈子戏的耳朵，能辨出琴弦松了半根，能听出角儿今天嗓子里含着痰。当大幕落下时，总有老人摸着戏台柱子念叨：唱吧，唱吧，咱们这把老骨头，就指着这点梆子声活泛着呢。夜色里，那根油光水滑的槐木戏柱，不知蹭掉了多少代人的掌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