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袭水袖写春秋：走近梨园传灯人陈素筠

一袭水袖写春秋：走近梨园传灯人陈素筠

江南梅雨时节，我在省戏曲博物馆的排练厅初次见到陈素筠老师。六十二岁的她正在指导青年演员练习《牡丹亭》的身段，素色练功服衬得脊背笔直，念白声清亮如昆山玉碎，全然不似花甲之人。转眸瞥见玻璃展柜里泛黄的剧照，才惊觉这位把半生献给戏台的名角，已默默耕耘梨园四十五载。

一、氍毹岁月炼真章

图：褪色剧照中少女时期的陈素筠（摄于1979年杭州大剧院）

这张黑白照片定格着陈老师十五岁初登台的模样。梳着传统大头面，眉眼间稚气未脱，双手却已摆出标准的兰花指。彼时她刚考入省艺校昆曲班，每天五更天就跟着师父吊嗓子，寒冬腊月里双手浸在冰水中练习水袖功夫，关节处的冻疮至今留有淡淡痕迹。

当年学《游园惊梦》，师父让我盯着香头练眼神，直盯得眼泪直流不许眨眼。陈老师抚摸着剧照笑道。正是这般严苛训练，让她二十岁便以《长生殿》杨贵妃一角技惊四座，被戏曲评论家誉为眼角眉梢皆是戏。

二、传艺有道润无声

图：陈老师示范《白蛇传》剑穗动作（2021年摄于戏曲学院练功房）

在省艺校任教二十八载，陈老师独创的情境教学法让无数年轻演员受益匪浅。她会带着学生到西湖边观察柳浪闻莺，在雷峰塔下揣摩白素贞的心境。青年教师王筱雯回忆：有次排《窦娥冤》，陈老师突然往我怀里塞了块冰，说要真切体会六月飞雪的刺骨寒意。

戏校排演厅的镜墙上，密密麻麻贴着彩色便签。这些都是陈老师给不同学生写的身段要诀：小青转身时想象尾巴扫过荷叶杜丽娘看花要像初见情郎。这种因材施教的方法，让传统程式化表演焕发出鲜活生命力。

三、守正创新见匠心

图：陈老师指导改编版《梁祝》化蝶场景（2023年央视戏曲春晚幕后）

面对传统戏曲观众流失的困境，陈老师始终秉持老戏新唱的理念。她参与改编的青春版《桃花扇》，巧妙融入现代舞美设计，让百年老戏吸引了大批年轻观众。在保留昆曲水磨腔精髓的同时，将原本五个小时的剧目精简为两小时，被文化部评为传统戏曲现代化转型示范案例。

更令人动容的是她对非遗传承的坚持。连续十二年自费赴山区教留守儿童唱戏，带着弟子在抖音开通素筠戏苑账号，用短视频普及戏曲知识。她说：只要还有人愿意听，我就要唱到唱不动为止。

暮色渐浓，排练厅的灯还亮着。陈老师正在给新编戏《兰亭序》设计水袖动作，素白绸缎在空中划出遒劲的弧线，恍若王羲之挥毫泼墨。这方寸戏台承载的不仅是千年文脉，更是一位老艺术家的毕生守望。当年轻演员们接过她手中的团扇，我们知道，那婉转的曲牌声永远不会落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