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尺讲台一袭水袖她用半生守护戏里春秋

三尺讲台一袭水袖她用半生守护戏里春秋

戏迷们常说，陈秋棠老师开口的瞬间，总能让人恍惚看见戏文里走出的角儿。在越剧《梁祝》里唱祝英台时，那双含情目流转着江南烟雨；扮《穆桂英挂帅》时，金刀铁马的英气直冲云霄。但最让人动容的，还是她站在戏曲学院讲台上的模样——青丝间掺着几缕银白，眉眼间却永远漾着年轻人般的亮光。

一、戏台深处觅初心

1987年的深秋，杭州大剧院的后台挤满了候场的戏班。十五岁的陈秋棠裹着单薄的行头，听着前场《碧玉簪》的鼓点越来越急。替补演员突然病倒的意外，让这个跑龙套的小姑娘第一次站到了舞台中央。镁光灯亮起的刹那，她分明看见观众席里母亲含泪的笑脸——那个风雨无阻送她学戏的纺织女工，此刻正用粗糙的手掌捂住颤抖的嘴唇。

正是这场救场演出，让陈秋棠在越剧界崭露头角。戏校老师发现这个姑娘的特别之处：别人练十遍的身段，她要在月光下反复琢磨二十遍；老唱片里的唱腔，她能听出前辈名家换气时的微妙停顿。二十岁那年，她带着原创折子戏《青瓷恋》参加全国青年戏曲汇演，当婉转的瓷器赋唱段响起时，评委席上有老者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。

二、传灯路上点星火

2003年，正值戏曲行业低谷期。刚过而立之年的陈秋棠作了个令人费解的决定——推掉剧团主演合约，回到母校当起了普通教员。在简陋的排练厅里，她独创出情境浸入教学法：让学生们蒙着眼听曲牌，用指尖触摸水袖的摆动轨迹。有个先天视力障碍的旁听生，正是在这样的引导下，把《牡丹亭》的游园惊梦唱得百转千回。

每逢周末，戏曲学院的练功房总会亮着灯。陈老师带着学生逐帧分析四十年前的舞台录像，在泛黄的工尺谱上标注现代简谱。她常说：老戏骨不是摆着看的古董，得让年轻人在老腔调里听出自己的心跳。去年毕业汇演上，学生们将传统《白蛇传》与现代街舞融合，谢幕时台下白发苍苍的老戏迷们起立鼓掌了整整十分钟。

三、且将薪火传新声

五十二岁的陈秋棠依然保持着清晨吊嗓的习惯。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，她能望见城市天际线渐次亮起的霓虹。有次接受采访时她说：现在年轻人刷着短视频学戏，未必是坏事。你看那些百万点赞的戏曲变装视频，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'堂会'吗？

去年教师节，已经成名的学生们从各地赶回，在教室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祝福。陈老师抚摸着学生从英国寄来的全英文版《中国戏曲史》，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后台发抖的自己。窗外的梧桐沙沙作响，恍惚间又成了当年戏台下的掌声。她知道，这些年轻的面孔终将在更广阔的舞台上，唱响属于这个时代的戏文。

如今每逢毕业季，总能在陈老师的办公室闻到淡淡的中药香——那是她为保护嗓子特制的润喉茶。瓷杯旁永远摊开着笔记本，最新一页记着某位00后学生提出的戏曲元宇宙创意。斜阳透过窗棂，为泛黄的戏谱镀上一层金边，仿佛在诉说：传统从未老去，只是换了种方式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