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戏匣子:我与戏曲的不了情
外婆的戏匣子:我与戏曲的不了情
每次朋友看见我手机里存的京剧选段,总要笑问:年纪轻轻的,怎么爱听这些老古董?这时我总会想起外婆那个掉漆的收音机,想起黄梅天里潮湿的霉味裹着咿咿呀呀的唱腔,在昏暗的弄堂里飘荡。
一、丝竹声里的童年
外婆总在清晨五点半打开她的宝贝收音机。木壳收音机摆在八仙桌上,蒙着块绣着并蒂莲的绸布。我蜷在藤椅里,看阳光穿过天井的葡萄架,在方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收音机里传来海岛冰轮初转腾的唱词时,外婆正在灶披间煎荷包蛋,铁锅与铲子叮当作响,和着贵妃醉酒的唱腔,竟谱出奇妙的韵律。
十岁那年,外婆带我去城隍庙看《白蛇传》。青石板上积着前夜的雨水,戏台两侧的煤气灯在暮色里亮起。当白素贞甩着水袖唱西湖山水还依旧时,檐角的铜铃忽然被风吹响,那一瞬间,我仿佛看见满池荷花在月光下颤动。
二、方寸舞台见众生
某年深秋在长安大戏院看《锁麟囊》,台上薛湘灵赠囊时,邻座的老先生突然红了眼眶。散场后他告诉我,三十年前他就是在戏园子里遇见妻子的。原来戏曲不仅是唱念做打,更是中国人情感的活化石,藏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。
去年在苏州评弹博物馆,听到白发艺人唱《钗头凤》。三弦声里,陆游与唐琬的相思穿越八百年光阴。忽觉那些被我们遗忘的深情,都在这些古调里活着。当年轻观众举起手机录影时,老艺人眼角的皱纹里闪着光。
三、老腔调的新生
前年参加戏曲动漫展,看见00后画师把穆桂英画成机甲少女。展厅里传统戏服与赛博朋克元素碰撞,年轻人围着全息投影的牡丹亭讨论剧本杀创意。这一刻忽然明白,戏曲不是博物馆里的青花瓷,而是流动的江河。
某个加班的深夜,耳机里放着程派《春闺梦》。地铁穿过城市地心,玻璃窗映着疲惫的面容。当去时陌上花似锦的唱词响起时,对面女孩忽然抬头,我们相视一笑——原来这古老韵律,依然能熨贴现代人的孤独。
如今外婆的收音机早已沉默,但每当听到胡琴声起,恍惚又见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囡,踮脚去够八仙桌上的梨膏糖。戏曲于我,是时光的琥珀,藏着外婆手心的温度,存着中国人共同的心跳。下次若再有人问起,我想请他喝杯茶,从窗外的梧桐细雨说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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