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彩香里觅归途
油彩香里觅归途
戏台边上的老槐树又开花了。记得小时候,每到农历三月十八,村里都会请来戏班子。我总爱钻进后台,看那些青衣花旦对镜描眉。油彩的香气混着槐花香,成了童年最深刻的记忆。而今戏台早已坍塌,老槐树孤独地站在废墟上,枝头飘落的槐花像是在祭奠什么。
七岁那年,我亲眼见过真正的角儿。县剧团的当家青衣来村里演《锁麟囊》,她扮相极美,水袖甩得比天上的云还轻。当唱到春秋亭外风雨暴时,我分明看见她眼里有泪光闪动。散场后她教我折水袖,说这动作叫兰花指,要像捧着露珠那样小心翼翼。那截褪了色的水袖,至今仍锁在我的檀木匣里。
前些日子拜访县剧团的老琴师,他正在教孙子拉京胡。现在年轻人学这个的少喽,老人摩挲着琴杆上的包浆,琴筒里飘出的旋律像秋蝉最后的鸣叫。排练厅墙上挂着泛黄的剧照,照片里的刀马旦英姿飒爽,如今却只能在广场上教大妈们跳健身操。角落里堆着蟒袍玉带,金线刺绣蒙了尘,倒像戏文里说的明珠暗投。
在苏州留园听过一回昆曲《牡丹亭》。亭台水榭间,杜丽娘的水磨腔婉转如丝,游园的日本游客突然驻足,虽然听不懂唱词,却跟着旋律轻轻晃动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戏曲不是博物馆的展品,那些跨越时空的爱恨嗔痴,那些镌刻在唱腔里的忠孝节义,恰似园中千年不枯的活水,总能滋养不同时代的心田。
槐花落了又开,油彩香里藏着整个民族的悲欢。当我们忙着追逐光怪陆离的现代幻影时,是否该回头看看来时的路?那些在丝竹声中流转千年的故事,那些在锣鼓点里沉淀的华夏魂魄,不该成为时代更迭的祭品。且让孩童继续在戏台边追逐打闹,让油彩香混着槐花香,飘进下一个千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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