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听戏的人,何罪之有?
不听戏的人,何罪之有?
北京大栅栏的戏园子门口,老票友张叔蹲在青砖墙根下抽烟,烟头明灭间飘出一句:现在年轻人不听戏,都叫'没耳朵'喽。这句话让我想起苏州评弹团团长周红前些日子的慨叹:我们的观众平均年龄68岁,再过十年,评弹就要变成博物馆艺术了。
戏曲的黄金时代确实早已远去。上世纪三十年代,梅兰芳在沪上连演四十五天《宇宙锋》,戏票提前半月售罄,黄包车夫蹲在戏院墙根下听唱腔都能听出滋味。如今长安大戏院最贵的包厢票价不过八百,却仍有半数空座在黑暗中沉默。这种落差折射的不仅是艺术形式的兴衰,更藏着社会变迁的密码。
工业化浪潮重塑了现代人的感官系统。昆曲《牡丹亭》里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唱词需要三分钟铺陈,而短视频时代的年轻人早已习惯十五秒获取信息高潮。河南豫剧院院长李树建说:不是观众抛弃了戏曲,是戏曲没跟上观众的脚步。这话道出了关键——当生活节奏从农耕文明的晨钟暮鼓变成信息时代的秒针跳动,传统艺术的叙事方式必然面临重构。
文化断层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抛弃。90后编剧小陈把京剧《锁麟囊》改编成沉浸式戏剧,观众跟着演员在四合院里穿梭,薛湘灵递出的绣球成了连接古今的信物。苏州博物馆推出的夜游拙政园听昆曲项目,让年轻人在园林实景中突然懂得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意境。这些创新证明,当传统找到与现代对话的切口,年轻人自会投来惊艳的目光。
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不听戏的人,而是把戏曲供奉在神坛上的人。山西梆子名家谢涛在抖音教网友甩水袖,点击量过百万;00后京剧演员郭霄汉把《定军山》唱段混搭电子音乐,意外收获大批年轻粉丝。这些离经叛道的尝试,恰恰延续着戏曲最本真的生命力——梅兰芳当年不也是踩着时代节拍,把时装戏搬上京剧舞台?
暮色中的湖广会馆又响起锣鼓声,新编京剧《马前泼水》正在上演。台下举着手机录像的年轻人里,说不定就藏着未来的戏迷。当我们不再执着于听不听戏的标签,或许更能看清:文化传承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,而是要让传统活在当代人的呼吸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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