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影翩跹处皆是戏中人——戏曲中的扇语乾坤

扇影翩跹处皆是戏中人——戏曲中的扇语乾坤

明代画家唐寅曾绘《秋风纨扇图》,画中仕女执扇凝眸,半世风情尽在扇底流转。若将目光投向戏曲舞台,便会发现这把尺余见方的轻罗小扇,早已化作千面玲珑的戏魂。从昆曲雅士的折扇到梆子艺人的蒲扇,每把扇子都在诉说独属的戏曲密码。

一、扇分南北各生韵

江南水磨腔的昆曲里,竹骨绢面的折扇是才子佳人的标配。杜丽娘游园时轻摇团扇,扇面牡丹暗合姹紫嫣红之叹;柳梦梅执扇行吟,扇坠流苏与唱腔水袖相映成趣。这种文人雅扇多以湘妃竹为骨,苏绣为面,开合间尽是江南文脉。

北地梆子戏班则偏爱蒲葵大扇。河北梆子《钟馗嫁妹》中,钟馗挥动三尺蒲扇,虎虎生风间扫尽魑魅魍魉。这种粗犷的扇具多用北地蒲草编制,扇面绘钟馗像或八卦图,与高亢激越的唱腔浑然天成。当年梆子大王银达子演《南北合》时,一柄蒲扇耍出七十二路扇法,堪称绝技。

岭南粤剧独创火凤凰扇,以红绸为面金线描边,旦角挥舞时如烈焰升腾。名伶红线女在《搜书院》中,用火凤凰扇演绎谢宝儿悲喜交加的心境,扇面翻飞似血似火,将岭南人的炽热情怀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二、扇语无声胜万言

戏曲舞台上的扇子早超越纳凉工具,成为角色身份的无声宣言。京剧程派青衣手中的泥金扇必绘兰草,暗合空谷幽兰的品格;豫剧红娘执的桃红绢扇,点点飞花暗喻良缘天定。梅兰芳演《贵妃醉酒》时,特制牡丹团扇以金线勾勒,每瓣花纹皆对应唱词韵脚。

扇子开阖自有章法:生角开扇必先抖腕,旦角合扇定要掩面。昆曲巾生开扇如展画卷,须三次轻抖方显风流;秦腔花脸甩扇似挥战旗,一个云手带出金戈铁马。裴艳玲演《林冲夜奔》时,折扇时而作剑劈刺,时而化笔书写,将男怕夜奔的功夫展现得惊心动魄。

扇子功最高境界当属扇随心动。京剧大师荀慧生设计反手背扇动作,表现红娘狡黠灵动;越剧宗师袁雪芬首创颤扇技法,用微微抖动的扇面传递祝英台泣血之痛。这些精妙设计使扇子成为角色第二张脸,正所谓未见其人先见其扇。

三、扇底乾坤有传承

当代戏曲人在传统扇艺中融入新意。新编昆曲《1699·桃花扇》中,李香君的定情扇变成多媒体投影,扇面桃花随剧情开谢;实验京剧《扇魂》让旦角与全息扇影共舞,传统扑蝶扇焕发科技之美。这些创新并非抛弃传统,恰似梅兰芳所言移步不换形。

年轻演员对扇子功的研习更见匠心。上海昆剧团90后演员张冉,为塑造杜丽娘苦练团扇十八式,甚至赴苏州向制扇大师学习穿扇骨技艺。她说:当指尖触到丝绢下的竹节纹路,忽然就懂了古人说的'扇通人性'。

海外巡演时,一柄中国戏曲扇往往成为文化使者。法兰克福演《白蛇传》,许仙折扇上的瘦金体诗句令德国观众着迷;东京上演《杨门女将》,穆桂英的令旗扇引发和服设计师灵感。这方寸之间的东方美学,正在世界舞台续写新的传奇。

幕起幕落间,多少悲欢离合在扇影中流转。从勾栏瓦舍到现代剧场,戏曲扇子始终在虚实之间勾勒人间百态。当灯光暗去,那些翻飞的扇影仿佛化作文化基因,在演员的血脉中生生不息。下次观戏时,不妨细品那方寸之间的万千气象,或许能听见历史深处的袅袅余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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