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州戏台:千年运河畔的烟火腔调

沧州戏台:千年运河畔的烟火腔调

清晨五点,沧县某村的老戏台前已飘起油条香。76岁的张凤鸣老人正往三轮车上装戏箱,油彩斑驳的木箱里,躺着他祖传的河北梆子《辕门斩子》戏服。这位沧州戏曲非遗传承人,即将赶赴三十里外的泊头市参加庙会演出。在沧州这片土地上,戏曲从未退场,它始终活在乡野市井的烟火气中。

一、运河码头上的声腔熔炉

京杭大运河沧州段至今留有33处古码头遗址。明清时期,这里每日停泊数百商船,带来了徽调、昆曲、秦腔等各地戏曲。沧州人用特有的包容性将这些声腔熔炼重组:徽调的高亢遇上沧州武术的阳刚,演化出梆子腔里的炸音;江南丝竹的婉转与运河船工的号子交融,催生了哈哈腔的独特拖腔。

在青县流河镇,至今保留着戏码头的石碑。道光年间,这里每日上演三台对擂:运河东岸唱梆子,西岸演昆曲,渡口处杂耍班敲锣打鼓。商贾们站在晃动的甲板上,往中意的戏台抛铜钱,叮咚落地的声响竟成了评判戏班优劣的标准。

二、文武兼备的沧州戏脉

沧州戏曲演员的晨功与众不同。在任丘市吕公堡镇,年轻演员们清晨先在梅花桩上练平衡,再到芦苇荡里吊嗓子。这种训练法源自清末名角铁嗓张,他将六合拳的桩功与发声技巧结合,创造出气贯丹田,声震芦苇的独特唱法。

肃宁县武垣城遗址出土的宋代戏俑,左手执剑,右手握笏,印证着沧州戏曲文戏武唱的传统。河北梆子《钟馗嫁妹》在沧州的演出版本中,钟馗的24个旋子接劈叉,源自沧州武术的地躺拳法。当演员腾空翻越五张八仙桌时,观众席总会爆发出好!的喝彩——这是对功夫与艺术的共同礼赞。

三、市井巷陌的戏味人生

在泊头市清真寺街,92岁的回民票友杨金声仍坚持每周三下午开戏匣子茶座。八仙桌上摆着羊肠汤和芝麻烧饼,老伙计们喝着茉莉花茶,轮流唱《潘杨讼》《宝莲灯》。杨老头的绝活是用梆子腔唱《古兰经》选段,这种以腔释经的独特传统,已在运河岸边传承七代人。

黄骅渔港的戏台更有海的味道。每年开海节,渔民们用缆绳在码头扎起戏台,浪涛声自然融入锣鼓点。演出《哪吒闹海》时,旦角甩出的水袖常沾着咸腥的海风,武生翻跟头带起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戏毕,演员与观众同乘渔船出海,在甲板上接着唱《打渔杀家》。

夜幕降临,沧州博物馆的戏曲展厅依然亮着灯。玻璃柜里陈列着光绪年间的戏单,褪色的毛边纸上写着沧州马班,真刀真枪。窗外,运河两岸的戏台次第亮起灯光,梆子声穿过千年时空,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倔强回响。这些扎根民间的声腔,始终在讲述着沧州人骨子里的豪迈与温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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