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头戏台子上的活化石:曹大娘和她的梆子腔

村头戏台子上的活化石:曹大娘和她的梆子腔

盛夏的豫东平原,蝉鸣裹着热浪一波波涌来。七里屯的老槐树底下却挤满了摇蒲扇的人,连树干上都骑着几个半大小子。大伙儿都等着听曹大娘开嗓——这方圆二十里,谁不知道七旬的曹秀兰唱起梆子来,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。

曹大娘裹着靛青斜襟衫往土台上一站,木头梆子啪地一敲,那嗓门儿亮得能震落槐树花。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——一句《穆桂英挂帅》的经典唱段,硬是让她唱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。台下王老汉的烟袋锅子都忘了磕,直愣愣盯着台上那个身板笔挺的老太太,恍惚间真瞧见了披挂上阵的穆桂英。

这种带着铁锈味儿的唱腔,在城里人耳朵里或许糙得扎人。可老戏迷们就得意这个劲道——得用后槽牙咬着唱,得让声儿在黄土里滚三滚,得带着高粱面馍馍的粗粝劲儿。曹大娘年轻时跟着马家班走乡串镇,寒冬腊月里裹着棉被在牛车上吊嗓子,硬是把豫东梆子的炸音练出了金石之声。

去年县文化馆来人录像,小年轻捂着耳朵直皱眉:大娘您这调门儿也太野了。曹大娘把梆子往桌上一拍:野?你太爷那辈人锄地时哼的就是这个味儿!说着从樟木箱底翻出本泛黄的工尺谱,虫蛀的纸页上记满了只有她能看懂的符号——那是师父临终前蘸着朱砂画的血谱。

如今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还总来请她,曹大娘却只挑着接。她说现在的电子喇叭太贼,把人的中气都带虚了。倒是村小学新盖了多媒体教室后,她常挎着梆子去教娃娃们唱刘大哥讲话理太偏。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唱腔混着老梆子的沧桑,在挂着多媒体白板的教室里荡出奇妙的回响。

前些天省里来了个非遗专家,举着录音笔追到曹大娘的灶房。老太太一边往灶膛添柴禾一边哼《打金枝》,火苗映得满脸通红。专家激动得直拍大腿:这就是活着的豫剧化石啊!曹大娘却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杵:啥石不石的,俺就是个爱唱戏的老婆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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